“希洛芙,你又在看書哦,休息一下好不好……”
霍恩將書房門打開一條縫,朝里間問道。
“沒空!在研究!”
許久未見的狼女趴伏在桌面上,右手壓著羊皮紙卷軸,左手持一支鋼筆。
隨著鋼筆抖動,一行行字符在紙上浮現,然后傳遞到周圍的研究僧手中。
這群圣械廷各大學出來的精英研究僧侶與煉金學者聚集在這辦公室中,各種嘈雜的聲音交響。
撥動算珠聲,紙筆沙沙聲,低語議論聲……
更有“把你報告往前翻,好,停在這!”“你一周就做了點這個?”一類的話語。
望著一屋子專心致志破譯《天女密卷》的學者們,霍恩不好繼續打擾,只能退去。
希洛芙已經完全沉浸到《天女密卷》中去了。
她先前本以為與霍恩去黑蛇灣是雙人成行,結果變成了五人成行,最后居然成了除自己外四人成行。
巨大的落差下,狼女化悲憤為動力,瘋狂破譯和研究起了《天女密卷》與龍語魔法。
希洛芙不搭理自己,從黑蛇灣返回圣械廷的霍恩辦完了事,只好倚靠在窗邊朝外張望。
六月中旬,夏日炎炎,圣座大廈內本該悶熱。
好在大廈本身由大理石制成,各個房間內還有冬天窖藏或法師現制的冰。
不過那些小部門與小辦公室,可沒有這待遇。
只好開了窗,合上百葉,搬著發條風扇吹涼。
這木外殼的發條風扇不敢開太高檔位,否則扇倆小時就停了。
溝槽的樞密院后勤廳,只給每個辦公室只配發了一個小型發條倉。
滿頭大汗地窩在辦公桌上寫字,僧侶們個個都是咬牙切齒地怒罵。
這群后勤廳的吊毛真是會設計,就剛剛好,熱又熱不死,涼又涼不爽,就剛剛好。
不過這種發條風扇制作昂貴,目前是配發品,只在市場上少量流通。
霍恩從窗戶里朝外張望,便能看到街市上大多人只是拿著蒲扇或羽毛扇扇風。
就連那幾只最愛吵鬧的土狗,此刻都趴在陰涼的樹下,吐著舌頭,口水淌了一地。
至于街道上的青年們,都是戴著寬檐草帽,長袖白衫外套薄呢馬甲。
在其肩膀上,約有三分之一的人還披了一件蛛絲混紡絲綢的扇形半肩斗篷。
這是最近青年間新流行的穿搭,還是那位來自法蘭宮廷的服裝設計師的杰作。
夏天穿長袖襯衫與馬甲,是為了不被當成下流角色,至于斗篷則是傳自圣聯騎兵們的半肩披風。
由于蛛絲混紡布輕柔陰涼還不透光,向來圣械廷各個布匹店的熱銷貨。
至于青年們愛穿斗篷,則是要遮掩腰間攜帶的刺劍。
想到這,霍恩就忍不住抓撓起了頭皮。
在經歷戰事與民風革新后,他一腳剎車踩住了軍國主義傾向。
但余韻卻是悠長,其武德無處發揮就注入了民間。
在當今的市場上,騎士與獵魔人已然落伍,最風行的就是士兵軍官。
尤其是老兵,往往是一名青年因為惡霸欺壓反抗殺人后參軍,打贏圣戰成為老兵后歸來,清理家鄉惡霸,期間斗智斗勇,最后迎娶暗戀姑娘的故事。
很有幾分后世的都市兵王以及兵王歸來女兒住狗窩的風范。
很多人其實批評其難登大雅之堂,但無奈賣的就是好,而且很具有現實意義。
因為有大批退役士兵與軍官,都在返回老家當百戶長巡游修士。
他們到地方往往還肩負著打擊豪強,清理貴族余孽以及黑惡勢力的責任。
不管他們干的如何,那些最具購買力的人群——退役老兵們一看。
天哪,這簡直就是我。
他們的閱讀水平與理解能力,也完美適配這個類型的,外加半肩披風的穿搭時髦值爆表。
吸引了一大群青少年爭相模仿。
城市里的居民還算有錢,能買得起清涼斗篷,鄉村都是只能穿厚實的粗麻布斗篷。
但就算熱的要中暑,他們都是不肯脫下來的。
這群黑斗篷少年中,尤以移民群體的青少年最多,就像是某種皈依者狂熱一樣。
除了書商與服裝商賺麻了之外,各種劍術館與劍術俱樂部也賺麻了。
不少家產被奪的騎士們再就業,拿出家傳的劍術與超凡武藝傳授賺錢。
得到這些傳授的青少年,好一點的被雇為劍士,跟隨商隊去各地跑商。
壞一點的,因為決斗中殺人,被流放去黑蛇灣當保鏢或者干探險隊的都不在少數。
霍恩還不得不說,這群閑散惡少年,還真是黑蛇灣開拓的主力人群。
他們不滿于農夫與勞工辛勤勞作賺取的金錢,想當軍官又沒有能力或機會,經商沒有本錢又想一夜暴富。
從社會穩定層面,他們的確是不穩定因素。
單從殖民擴張層面,他們是天生的探險家。
東部郡航道開辟以來,就有上千的黑斗篷少年去撈金。
不過過于旺盛的武德注入,也帶來了不少意想不到的麻煩。
比如霍恩目前就在處理的一件事,芒德郡的“五軍之戰”。
卷起手中的文件拍打著掌心,霍恩卻是不知該喜還是該怒。
這個事件說起來簡單,去年芒德郡的水渠終于修成,能夠從伊貝河取水灌溉田地。
但很快,圍繞著新水渠,新的問題就出現了,那就是爭水。
下游的司鐸修會覺得,你上游司鐸修會也截留太多的水了,是故意的,還是故意不小心的?
上游覺得自己都不夠用了,怎么會截留太多呢?你們找茬是吧?
雙方先是談判,最后沒有談攏。
然后開始推搡,因為上游的水閘看管人打人,下游的人把看管人扣押了。
上游的人以為下游的人要控制水閘,立刻派人來搶奪,順道把扣押看管的下游山民們痛毆了一頓。
見此情形,性情本就暴烈的山民們馬上糾集隊伍,準備報復回去。
得到風聲的上游山民,同樣開始集結隊伍。
雙方招朋引伴,最后上游兩個司鐸區,下游三個司鐸區,雙方五個修會合計五千多山民,在水閘口械斗。
最后造成九死三十三傷,雙方還藏匿了不少傷員。
本來山民爭水械斗是常態,但一般一次械斗頂多就四五百人,可這次卻搞出了十倍規模。
究其主因,居然是當地司鐸長帶著護教軍隊長親自上陣搶水,完全發揮了百戶區制度的征兵與組織能力。
本來以過去的封建體制,能組織一兩百人就不錯了。
但這一回司鐸長通知修士長,修士長通知巡游修士,巡游修士通知百戶長。
百戶長一聽,上游/下游的人要搶咱們的水,還把誰誰誰打了?豈有此理!
馬上點出百戶區內青壯,百戶區圣庫撥付糧餉,護教軍隊長帶隊趕赴戰場。
等到事后一算,每個司鐸區都組織出了千人上下,整個司鐸區幾乎十分之一的青壯都來了。
雙方司鐸長與護教軍隊長都是軍隊出身,鄉間更有前士兵與雇傭軍充作軍官。
司鐸修會之間更是因為升遷評優問題早有嫌隙,那糧食產出也是指標之一啊。
一場械斗下來,你來我往,各種包抄、夜襲、中央突破、內外線轉換……
要不是當地戰團及時趕到鎮壓,估計傷亡還會更多。
打完之后,雙方還不認賬,都說是誤會,可以內部解決。
但霍恩可不敢讓他們再內部解決了,別到時候搞出個“百團大戰”。
此時的發條升降梯大門打開,讓娜邁步進入,一抬頭就看見了手持文書等待的霍恩。
“我親愛的讓娜妹妹——”
她沒好氣地問道:“一有事就是‘親愛的讓娜妹妹’,沒事就是‘哎!那個讓娜!’。”
“哈哈哈。”霍恩尬笑了幾聲,將手中文書遞過去,“你來辦一下吧。”
接過霍恩手中的文書,讓娜隨意翻了一下,便把文件放入隨身的卷筒中:“好,我明天早上就出發。”
“讓娜你真好。”霍恩立刻上前給了讓娜一個大大的擁抱。
讓娜卻給他翻了一個白眼:“我聽說你要去一趟夏綠城?”
“是啊,也是明早出發。”
“與格蘭迪瓦的論戰不是還有三個月嗎?是那邊的軍隊調動出了什么事嗎?”
“不是,軍隊調動好著呢。
我本來安排去視察碎米鎮的玻璃工坊以及檢閱軍隊本來是下個月的,但因為一點事提前了。”霍恩話語間帶著幾絲疑惑,“你絕對想不到,那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