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來了?”
一直在死死盯著韓溯表情的白色怪物,或者說白世醒,臉上也終于透出了激動而興奮的表情,他對韓溯的怨毒如同實質,但一點也不妨礙他在韓溯認出了自己時激動到發抖:
“你就不該忘了我!”
“還記得你像垃圾一樣把我扔在墻角么?”
他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向前邁出了步子,僅剩的獨眼死死盯著韓溯:
“還記得你無緣無故對我的毆打么?”
“還記得你說什么全家都死在了我家的莊園里么?”
說到了這里時,他憤怒的目光如同火山一般從眼眶里溢了出來“……我他媽回來之后,甚至還專門回去調查過!”
“死在我家花園里的下人有十三個,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沒有一個跟你有關系!”
“他,他也是……”
此時韓溯身邊的魏瀾,也同樣從這對話里意識到了什么,聲音微顫。
但她認不出來小分頭,在古堡時,兩人沒有交集。
旁邊的鍋蓋頭,此時也瞇起了眼睛,冷淡的看著白色怪物,似乎對他不感興趣。
“白尸先生,你起碼應該讓我死個明白……”
而在無聲的顫栗與仇視之中,酒鬼憤怒的大吼。
他甚至拼盡全力,僅剩的精神力量融入了黑色的湖水之中,狠狠的向那穿著白西裝的身影身上卷去。
若說一開始韓溯與皇后組織成員的誘殺,鍋蓋頭的叛變,榮其越的加入,都還能讓他暫時不至于失控的話,如今白色怪物的話,則使得他整個人三觀都要徹底崩碎掉了。
“你……”
而韓溯此時,也只覺聲音無比的艱難。
他當然也想回應白色怪物的話,但能怎么回?
所謂親戚啥的,不過是找個要揍他的理由罷了,難道這時候試圖向他解釋一下?
而更讓他心亂如麻的便是這個人身份帶給自己的沖擊。
所以,陰影里的敵人,就是他?
是他一直在盯著自己?
古堡里面的小孩子,除了自己救出來的,還有他……
艾小姐為什么會幫自己做這個設計引他出來,艾小姐也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嗎?
或者說,有很多人其實都知道他的身份?
他本來已經做好了與這只怪物對抗的準備,一整晚等的就是他。
但起碼在如今這一刻,自己詢問他問題的欲望,大過了把他干掉的想法。
“嗤啦!”
而在他腳步微動之際,白色怪物聽著酒鬼的嚎叫,根本懶得回答,只是不耐煩的打了一個響指。
那無數活躍了過來的械鬼之中,有尖銳的機械堆迭而起,瞬間延伸向了半空之中。
頂端如銳利的長矛,霎那之間便伴隨著無數的藍色電弧,刺入了那一片黑色的潮水之中,將一道與黑色潮水融合在一起的身影貫穿,然后就這么直挺挺的曝露在夜空之中。
酒鬼大口的噴血,生機快速被機械抽干,臉色滿是疑惑。
他居高臨下,可以清楚的看到這兩邊的人,可以清晰的看到兩邊人有著化不開的仇恨。
但他不明白,為何都要殺自己。
只在最后一片黑湖面臨消散之時,他心間閃過了無數的念頭,忽然抬起了頭來:“老師,我知道錯了……”
此時,魏瀾設下的封印,已經被強行打破。。
酒鬼的精神力量引發了某種共震,這異常的活性通過一種隱秘的傳遞渠道,穿越空間,來到了青港那座古老而奢華的丁香公館之中。
但此時的丁香公館,大門緊閉,連院子里的燈都沒有開。
只在主人休息的臥房,面對著那個面露憂色的女安保,丁香公館的老人已經換上了臨睡前的衣服,低聲道:“回去休息,外面發生的事情,將與我丁香公館,沒有任何關系。”
“你在天亮之前,若敢離開丁香公館一步,那你,也會和他一樣,被逐出丁香公館!”
女安保難以理解:“他畢竟……”
“他一直以為自己很聰明,作出了一次次正確的選擇。”
丁香公館的老人第一次對自己的行為給出了解釋:“但他始終不懂。”
“對于普通人而言,他懂的很多,對于普通調查員而言,他知道的也不少,但對真正的神秘世界而言,他什么都不懂。”
女安保也絕望了,她能夠聽到酒鬼在城外的求救,但到了這時候,卻也只能裝作聽不見。
而酒鬼得不到丁香公館的回應,又看向了青港城中城的方向。
如果老師不回應自己,那么,那位自己替他背了那么多黑鍋的先生呢……
你……
而在酒鬼絕望的想到了這個人時,青港城,許基正耷拉了腦袋,睡眼惺忪的縮在了老舊書房的角落里,看著他那位很少回家,一回來也總是待在書房里處理各種事務的父親。
這老登怎么想的,大半夜把自己叫起來,到書房說讓自己參加一個會議?
咋的,許家要破產了?
而面對許基的質疑,他的父親先生也只是笑著道:“有些事情,你不參與一下子不太好。”
許基不懂,平時有事不都是許特助上的么?
怎么今天的會議,連許特助都沒有資格進書房來聽,偏偏要自己陪著?
而在他的不解又不滿中,許先生用他書房里的老舊電話機,撥出了一個號碼,聽著電話對面傳來的疲憊聲音,許先生也只溫和笑道:“周先生,這次的會議,你打算參加么?”
“我一直在聽張持國的匯報。”
電話另外一端的人嘶啞的笑了笑:“有意思的是,你打電話過來,就是為了問這個?”
許先生笑道:“一是想確定一下你有沒有在做一些沖動的事情。”
“第二,我其實也是想問一下你的意見……”
“災管局,還有沒有必要存在?”
城外,荒野,呼嘯的風將荒草吹拂的東倒西歪,像是一群群哭嚎的鬼。
酒鬼已經完全出現在了現實之中,身軀頹喪,失去了所有氣力,他向了自己的老師求救,向了自己效力的人求救,但都沒有任何回應,他甚至不得不想起了四大調查員里的另外三位。
但那三人,早就已經被鎖在了黑色筆記旁邊,他們,也是來不了的。
而其他人,死了,都已經死了……
這一刻他像是一個拿著電話,面對著無數的號碼,卻不知道該撥出哪一個的人。
無論看向任何地方,都只有一片死寂,天地之間,空空蕩蕩,連自己的嘶吼聲,都沒有回音。
他終于確定,自己已經被拋棄了。
看著酒鬼于此一刻,生機快速消逝,而后被白色怪物扔垃圾一樣扔在了一邊,韓溯與魏瀾都毫不在乎,但是旁邊的鍋蓋頭,卻忽然之間,眼睛里閃過了一抹陰冷而狠戾的光芒。
這是他喜歡的人。
他向來是做一件事便專心于一件事。
他喜歡有頭有尾。
上次追查D7襲擊事件,剛找著首尾,結果人被韓溯給弄死了。
他不滿,但他忍著。
這次趕上了酒鬼,他就有些擔心會被搶,但還好韓溯等人沒這個意思。
但如今……
“不論如何,總是舊識相見!”
而同樣也在此時,韓溯強壓著心間涌動的無盡疑問,咬緊了牙關,保持了自己冷靜:“我知道你恨我,我也不喜歡你。”
“但既然遇著了,你……”
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緩,提著手提箱,一點一點的向白色怪物靠近:“總要跟我聊一聊的吧……”
可隨著他的腳步接近,白色怪物卻忽然后退了一步,他神色奇異的看著韓溯,用一種古怪的語調說了出來:“你又要打我了么?”
韓溯都頓了一下,這被霸凌的口吻……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與那件機械的陰謀?”
白色怪物的聲音忽然變得尖利:“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這里等我?你以為我不知道宋楚時的計劃?”
他連接發問,聲音一句比一句怨毒,但他的身形,卻在后退。
拉開與韓溯距離的同時,他抬起了手掌。
一片陰森之中,韓溯只感覺到了他身上傳遞出來的,如同實質般的惡意無數精神活性在聚集,游離,隱約可以分辨出這精神活性的核心。
那是一只槍。
一只用手掌比出來的槍,拇指食指豎起,三指并握,食指直直的指向了自己。
“不好!”
韓溯在看清了那把“槍”的霎那,便忽然心生警兆,飛快抽身。
但卻也在這一刻,站在那個方向的白色人影,忽然之間嘴巴發出了一個聲音:
“啪!”
隨著這個聲音,霎那間便有無窮無盡的精神力量,被壓縮成了一個點,呼嘯著穿過了幾百米的距離。
所過之后,齊腰深的荒野,齊唰唰的向了兩邊歪倒。
韓溯已經提前躲避,卻還是胸膛劇痛,身形不受控制的飛了出去,足足跌出了四五米遠,才伸出左手按地,死死抓著地面,將地面犁出了一道深深的溝壑,這才終于停了下來。
旁邊的魏瀾急忙上前來扶他,韓溯拉開了衣襟,并沒有看到皮肉破損,紅腫也沒有。
但被一顆子彈擊中的感覺,卻如此清晰。
他顧不上這感覺,抬頭看去,便只看到了一片空蕩蕩的夜空。
白色怪物已隨了最后消失的械鬼離開,只有一個聲音隨了夜風傳來:“既然脫離了現實溫床,那躲在這里算什么本事?”
“十年故友重逢,自然要找個無人打擾的地方,我可是想你想到了深入骨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