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
在這片越來越壓抑,空氣密度也似乎越來越大的荒野之上,率先打破了死寂的,是一顆來自于東北方向的子彈。
那是在一條大約在三公里外的山路之上,趕過來的是一位穿著筆挺黑色風衣,帶著黑色禮帽的男人,他第一個發現了那一道正孤伶伶自前方公路上快速駛了過來的摩托車燈。
毫不吃力,便確定了車上的人是急于帶資料趕回青港城的韓溯。
于是,他抬起了槍來。
如此遙遠的距離,便是狙擊手手持專業器材,夜幕之中都不見得精準度有多高。
而他卻只是單手持槍,微微瞇起了眼睛。
下一刻,驟然勾動扳擊,同時口中微不可察的念出了一道咒語。
這是他的專精方向,可以將精神力量附著在子彈之上,為自己調整精度,實現遠程擊殺。
不惜消耗多一些精神力量的話,還可以增加這一顆子彈的威力。
霎那之間,子彈沖出槍膛,筆直的飛向了那在遠處飛奔的車燈,擊中自然做不到,但子彈卻落在了車燈之前七八米處,瞬間便在韓溯身前的柏油路上,掀起了好大一塊地皮。
再下一刻,這位調查員微微直起身來,伴隨著精神力量滲透,低聲喝道:
“屠夫先生,我是調查員黑星,特地來路上接應你的,跟我去見酒鬼先生吧!”
可韓溯選擇的是置之不理,只是擰緊了油門。
耳中自然也聽到了對方借由精神震蕩傳遞給自己的聲音,只是在心里發出了冷笑:
“黑星?還挺有禮貌,過來了先打聲招呼?”
無視此人,繞過了地上的疤痕,繼續向前疾馳,如夜色里的魅影。
東北角上,有傾聽夜色的助理急著起身:“黑星先生,他沒有停下!”
“那就是他自尋死路了!”
這位黑星調查員一聲冷笑,忽然抬步上前,一腳踹開了路邊的護欄,給武裝車讓出了通道來,而后一行人上車,望著另外一條公路上的韓溯,喝道:“直接靠過去吧,他死定了!”
“往前走,便是自投羅網!”
“呯”“呯”“呯!”
夜色之中,很快便有一顆一顆的子彈飛了過來,準頭不是那么足,但已足夠讓人警醒。
而此時的韓溯,像極了疲于奔命之人,借由精神活性與自己被古堡鍛煉出來的空間感與反應能力,駕駛了烏鴉小姐的摩托車在公路上面疾沖,不時車身擰轉讓開了一顆顆子彈。
眼看著遠處青港城所代表的那一片燈火,仿佛在快速向自己靠近。
但是周圍各種異樣的動靜,卻也越來越多,奔行愈發的艱難。
“嗤!”
他車頭提了起來,躍過了三四米的距離,地面之上,是一團耀眼的電光。
是有械鬼序列的人出了手。
韓溯仍是向前疾奔,但又很快車輪一滑,靠了左手的強大力量,才住了車頭。
四面八方,不知何時傳來了一陣陣的海腥味。
筆直的柏油公路上,居然生長出了大片的海藻,仿佛這條公路上生長出來的霉斑。
這是海獸的力量。
韓溯向了那一陣陣海腥味傳來的看了過去,夜色之中,黑不隆冬,但卻可以隱約看見那一片大片荒草之中,立著一個形容古怪的生物,對方也陰瘆瘆笑了兩聲,伴隨著一個聲音:
“屠夫先生,我代號礁石,也是想請你去見酒鬼先生的!”
伴隨著他的聲音響起,西邊靠海的方向,更多的海腥味飄了過來。
接著,一個又一個稍顯臃腫的身影,正自荒草之中站起了身。
他們有的三人一組,有的兩人,有的一人,一字排開,如同荒野生長出來的幽靈。
韓溯對他們視而不見,也不吭聲,繼續向前沖去,仿佛在羅網之中尋找生路。
但是,這些靠近過來的人,此時甚至連緊逼上來的想法都放棄了,只是慢慢悠悠,綴在了韓溯的身后,各路趕來的人馬,已經越來越多。
仿佛一個個隱藏在了夜色里的捕獵者,緊緊盯上了韓溯。
而在更前面位置,已經開始有一片片耀眼的燈光,潮水一般匯聚起來。一架架發動機的聲音匯成了一片,接二連三的武裝車,由三個方向快速的駛了過來。
三方車流匯聚,便又形成了一片更大的車流,堆集在了岔口路。
緊接著,所有的車燈都卯足了勁,一片雪亮的潮水,順著筆直的公路照向了韓溯。
車燈后面,一道道身影從車上走了上來,有架槍聲此起彼伏。
三道身影,緩慢向前,橫欄在了公路上,直面韓溯。
中間一個,正是白羊調查員,他陰沉著臉,冷聲道:“新人調查員,你不該如此沖動!”
“跟我們回去見酒鬼先生吧!”
在他身邊,一左一右,皆有人站了出來,低聲開口。
左邊穿著辦公室套裝的女人冷淡道:“我代號威士忌,屠夫先生,把資料交出來!”
右邊則是瘦長身材,微微壓了一下自己的帽沿,開口道:
“代號雪茄,之前邀請你去酒會的邀請函還是我送的,沒想到你終究沒成為自己人。”
同樣也在這時,左邊的荒草之中,一輛武裝車沖了出來,正是從另外一條路切過來的黑星調查員追了上來。
更遠些的地方,七八輛摩托穿過荒草,車身一橫,濺起了荒草無數。
有人掀開了頭盔,目光冷酷,但并未報出自己名號,而是默默的拔出了槍。
最后的轟隆聲則是來自于身后,飛迪調查員帶著他身邊的四位執行人員終于趕了上來,也像是給這個巨大的羅網,填上了最后一塊,妖異的車燈,筆直的穿透夜幕,照向了韓溯。
于此一瞬,韓溯倒感覺這天都像是亮了似的,四面八方都是車燈。
無論看向哪個地方,都有種刺眼且讓人暈眩的不適感。
酒鬼究竟是派了多少人來?
韓溯只微微一算,報出了名號的調查員便有六個。
更不用說還有雖然是調查員,但是資歷不深,不敢當著這些老前輩們的面開口的了。
再加上他們各自最信任的助手,資深執行者……
呵呵……
他拿出了手機看了一看,沒有半點信號。
而他如今在這無數的車燈照射之下,看到了他的動作,正前方的白羊調查員便也沉聲道:
“這里沒有信號的,屠夫先生,無論你是想傳遞資料還是報信,都沒有可能。”
“都是同事一場,別想這些沒用的了,把資料交出來!”
“或者……”
他頓了頓,低聲道:“讓這份資料陪你一起毀掉,也是可以的!”
“沒信號就好。”
韓溯收起了手機,抬頭直視著車燈,精神力量激活,瞳孔也像是有了異樣的魔力,硬是迎著那刺眼的車燈,看到了車前白羊、威士忌、雪茄三人的面孔。
然后慢慢開口道:“我是個倒霉的人,所以生來就遇見了這樁綁架案,十年以來,一心只想找路活著,無心與人結仇,也無心與人競爭。”
“但我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凡是攔在了我身前的,那便默認為自愿加入這場戰爭。”
“不過在今天晚上第一個人喪命之前,我還是想跟你們說一句……”
韓溯的聲音并不大,與其是在向其他人宣告,倒不如說他是在自言自語。
而這圍在了中間的人,都已經皺起了眉頭。
有些沖動的,已經恨不得現在就給他一槍,實在不明白這么多人圍住了他,還廢什么話。
但資歷深點的,則考慮更多。
如今對方翻不了天那更好的選擇便是逼他交出資料,再把人給酒鬼先生帶回去。
又或者說讓他自殺。
總之他身上由眾人留下的痕跡越少,事后報告越好寫。
可他們如今面對的畢竟也是一位最近風頭大過了天的明星調查員,誰也不知道這個人如果狗急跳墻,是不是可以反殺自己這邊幾個人,都不敢大意,盯著他一舉一動。
卻沒留意到,周圍的霧,越來越大了。
龐大的霧氣不知何時開始,自四面八方蒸騰而起,將那一束束車燈都籠罩上了一層濃烈而厚重的水汽,也將無數車燈交織下的韓溯身影漸漸遮住,只剩了一道模糊的影子。
霧氣深處,仿佛有如真似幻的發動機轟鳴聲響起。
也不知是誰,在這么肅殺的時刻,居然還在踩油門?
“不好!”
白羊調查員第一個察覺不對,身形向前閃動:“他在召喚霧氣,想借霧氣遮掩逃走……”
如今己方人多,不怕韓溯翻盤。
但也實在是擔心,這小調查員萬一暗藏了什么手段,從這包圍之中跑了出去怎么辦?
喝聲中,他已準備召來狂風吹散這霧氣,但卻沒想到,還沒念出咒語,便忽地感覺到狂暴直吹到了自己的臉上。
他猛然抬頭,便看到了噩夢一樣的景象,身前的霧氣正在被沖散到兩邊,一輛高大無比,猙獰可怖的車頭,驟然自霧氣之中,向了自己碾壓了過來。
韓溯蹲在了車頭之上居高臨下,眼神冰冷,聲音伴隨了精神活性,讓每一個聽到:
“……這片戰場,是你們硬擠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