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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狼大殿。
蘊土惡氣緩緩潛伏回四角的陰影之內,血氣凝成的龍蛇不再暴動,僅剩門戶中彌散而出的巫靈氣機,讓四壁蒙上一層寒鐵之光。
一抹黯淡無光的影子自門前行出,鐵灰色的裙擺輕輕晃動,襯著金紋的長靴踏出,自下而上,緩緩劃過繡著白馬青牛的法衣,停在一張姣好俏麗的臉上。
她微微躬身行禮,氣息顯露,已然是紫府中期的境界。
“蕭雪林,見過伏玄靖業大將,大荒惡土菩薩”
風延目光稍凝,白金鎧甲碰撞,叮當作響,語氣緩和幾分:
“殉林既至,我也不和這和尚計較什么。”
一旁的惡土神色平淡,并不多言,破開太虛,化作滾滾黃沙遁入其中,隱隱可見一座被木氣肆虐的渾黃凈土。
他身份特殊,不單單代表了華世一脈在外的主事之人,更是尊者在望,因而在遼地也是地位極高的人物,少有人能命令這位菩薩。
風延高踞主位,輕輕擰拳,血風流轉,便使得大殿之中的惡氣盡數散去,一股煌煌暴烈的武威充斥此間。
“谷懷虛,呵,此人自己的心思極重,修為雖高,卻不堪用。”
下方侍立的蕭雪林緩步上前,裙擺搖動,身旁鐵灰色的巫靈之光化作道道獸形奔出,凝為一道圖卷,標注盛樂和陰山之間的局勢。
“我自大都過來,聽聞邊疆這邊鬧出好大的陣勢,真君的血都祭出了?”
“乃是青華祭出,盤章遺留。”
風延目光灼灼,似在思索,眼下繞著這一道法光凝成的局勢圖轉了起來,最終將目光定在陰山所處的方位。
“當年拓跋元業身隕,牽動地脈,盛樂至陰山這一處地氣紊亂,陣不成陣,符不成符,若要攔住離修北上”
蕭雪林適時上前,輕聲說道:
“陣法不成,凈土可立,眼下只能等惡土上僧的噉悴凈土恢復,以他的手段,要不了多久便可化解。”
“唯有一事,還需稟告大人。”
她的面上有了幾分憂色,語氣稍沉。
“聽聞離帝說動了懸空寺的那位,古舟菩薩若是出手,谷大人恐怕就無暇他顧了,其余的釋修的凈土又不夠格去抵,畢竟噉悴凈土也算是天下獨一無二的了。”
“古舟?”
饒是以風延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眼下都頓覺幾分頭痛,那位古舟上僧乃是離國第一釋,被譽為真正有覺者之姿的人物。
蕭雪林嘆了一氣,繼續說道:
“懸空寺本就是禪宗圣地,少有出手,卻不可輕視,更別論是位登入不退轉地的人物,即便在遼地都不見。”
風延緩緩踱步,似在思索。
“古舟到底是行的古法,不好沾染因果,怎會到這一處臭泥塘來,不怕污了他的佛身?”
“我等不知.畢竟,是位自有見地的高僧,外人難明其想法。”
蕭雪林提及對方,語氣中也有幾分敬重。
“我知曉了,待我去樂欲魔土中看看,問問有無什么法子。”
風延玄眉頭緊鎖,如今北遼釋修之中,境界最高的自然是惡土,若讓他來對付古舟也勉強可行,但噉悴凈土就不好祭出了。
至于其余釋道的凈土,除非往生道肯把最根本的幾處凈土祭出.不然,都抵不住那位古舟的佛法。
思來想去,也只有自樂欲魔土中尋尋法子,畢竟那位欲滔元君和釋道有不小牽扯,或許知道如何應付。
“還是差幾分把握那位天樞劍仙可能出手?”
他看向蕭雪林,驟然發問。
蕭雪林見提及那位劍仙,目光隱有幾分忌憚,恭聲回道:
“聽聞這位劍仙去尋古天庭遺跡,入了荒外,不見他人,更何況這位代表了天上意志,肯站在遼土就是最好的了,我等怎能調動?”
風延聽之,頓覺幾分煩悶:
“既然如此,不必管他,先把能用的人手都調動起來,如今戰線可來了多少神通,多少菩提?”
蕭雪林目光稍凝,恭聲說道:
“回稟將軍,雷山的兩位祖靈都將前來,攜著自北海靈源中取出的東西,大雷天仍在修行神通,不可妄動。”
“耶律行野,他修了四道神雷,眼下是騎虎難下了。”
風延語氣中帶著幾分譏諷。
蕭雪林如若未聞,繼續說道:
“帝宮之中,我和雪崖都會出陣,鐵遂大人也修復完傷勢,只待前來。仙道之中,也抽調了幾家的人物前來。至于釋魔,往生、清崇將會派人,而樂欲的情況您最清楚。”
“玄秘沒有動靜?”
風延眉頭稍皺,自開戰至此,這一脈都無什么表示,不過畢竟有真君坐鎮,外人也不敢多說什么。
“恐怕.在忙著南海的事情。”
“行了,你先退罷。”
風延嘆了一氣,揮揮手便讓身旁的女子退走,而他自己則坐于殿中寶座,目光沉凝,繼續思索起了眼下的局勢。
盛樂會失守。
這已經是定論了,長戊古垣城的落下已經是定局,為了徹底穩固邊疆戰線,離國會全力出手,將此處奪回。
而他的任務,從不是死守這處,而是要趁著離國心思放在盛樂的時候,率人狠狠咬上對方幾口,盡最大可能削弱離國力量。
該殺誰好?
這個復雜的問題被他迅速簡化,只要能在這一場盛樂大都的攻守之中,斬殺幾位足夠有分量的人物,便是圓滿完成帝家之命。
血氣升騰,燭火飄搖,他的心中很快有了人選。
過了少時,太虛忽地破開,白脂流淌,自其中落下一穿著純白羅裙的女子,化水魔光縈繞此間。
“大人,我家妹妹的事情.”
芷惜面上的那種媚意散去,眉宇之間反倒多了一種憂愁之色,更顯動人,此時姿態放的極低,近乎哀求。
“太真既然將她捉去,生死未卜萬金既然能催動金鱗,這其中必然有庚金那位大人的意思。”
風延語氣幽幽,嘆了一氣:
“愁汐既然是領了本將的令,只要我還在此主戰一日,便會念著此事,只是.戰事要緊,不能耽擱,你可明白?”
“是。”
芷惜神色似有幾分恍惚,拜謝離去,轉而不見。
大殿之中,重歸寂靜。
燕地,太虛。
自無窮高處生發一點青翠法光,如龍行天,木氣環繞,赫然是青華仙宗的青宛天所在之處,此時卻顯出種種異象來。
無數片青色木葉自空而落,轉瞬化作塵灰,一股枯萎之意自天中傳來,那處洞天顯得搖搖晃晃,不甚穩定。
洞天之內。
此處洞天不算大,入目是浩浩蕩蕩的青翠之色,林木青郁,僅在洞天中心的靈山之上有宮殿坐落,似有修士往來。
山頂之處,云氣環繞,青木搭建的寶宮坐落在此,主殿門戶內傳來陣陣黑赤的廣木之光,最終凝聚一處,沖天而起,化作殘破木根,有團團離火附著。
廣木神通,受焚根。
如果說古代廣木還有幾分活性,可在連番遭難之后,已經徹底化作死木,為火上之木,根斷枝截,剛直如金。
此木可為巢,為宮,大利陣法、蓄獸,懼怕雷火,木氣外泄,沾之則僵,其性仰賴離暉之變,常人修行不得。
身形高挑的女子自宮門行出,廣素此時著一身青翠法袍,眼中并無多少修成神通的喜色,堅毅中透著一分憂慮。
自偏殿另外行出一女子,少女樣貌,面帶貴氣,著一襲棕色玄鳥紋長裙,施然行禮,賀道:
“恭賀師尊,神通再成。”
“不是什么好事,我神通修在死木,在此洞天,本不好成就可突然之間便破了瓶頸,玄象水到渠成.這卻是木之將死的征兆。”
廣素攜著身旁弟子御風而起,看向山下,便見一株枯萎半頹的青色寶樹,皮色蒼蒼,如同鱗甲,根系萎縮,再也不顯往日的神異。
“東蒼寶木,早已死去,當初大人親手將此樹立起,本是和上霄的太元青木一個級數的靈根,也是直入天穹的巨樹。”
陳希月自入了這處洞天便見的是這一株枯木,只在古籍之中見過這一株靈根的描述,說是高逾天穹,龍蛇蟠結。
她試著想象這一株靈根昔日的風光,卻也想不出那景象。
洞天上方的青輝此時有變,搖動震蕩,木氣摩擦,道道紫色雷霆炸響,浩蕩的青云緩緩破開,便見一條蒼綠色的巨大龍軀翻騰,鱗甲剝落,暮氣沉沉,血肉似乎要化作木軀,向著中心的直直落來。
廣素的面色急變,御風上前,卻見青光彌散,木龍隱去,僅剩下一名撐著龍頭拐杖的老人。
“師尊!”
她語氣中帶著深沉的憂慮,上前數步,卻見遺梨輕輕擺手。
“我無事。”
這位老真人的脖頸手腕之上皆有青色鱗甲生出,他略帶幾分茫然地看向周圍,繼續說道:
“廣闡去了何處?”
廣素嘆了一氣,緩聲應道:
“師兄如今前往太真,拜訪梅家,以求處理洞天落下的事情,已快談好,屆時.也能化作一處青宛福地。”
“好,好”
遺梨的話中不見得有多少欣慰,更多的是一種無奈。
廣素讓身旁的陳希月先行離去,他則是陪著這位老人往山頂的大殿之中行去,二人都有幾分沉默,未曾言語。
直到見了那株枯死的東蒼寶木,遺梨這才恢復幾分精神,用大袖遮住手,指向那一株死木,只道:
“我和它一樣。”
廣素面上霎時顯出幾分不忍,可她只深呼一氣,扶著身旁的老人繼續前行,只聽著遺梨散亂無序的話語。
“大人立了三株寶木,東蒼枯了,引郁在這.”
遺梨取出一截小如一指的青木,上有道道蝗蟲啃噬的痕跡,正在緩緩恢復,他眼中有些茫然,像是在尋找什么。
“衛金寶木何在?”
“師尊,您忘了嗎?已經.送去太真了。”
廣素語氣艱澀,她看向天中不斷搖動的青光,只道:
“那滴血”
“大人已隕.現在位置上坐著的不是祂了。”
遺梨的手有些發顫,似乎在極力壓制體內的變化,“金位也有記憶,也有偏向,對神圣、仙獸記得極深,極重!”
“故而有舊君奪位之危,龍屬又使了手段,這一道從位.本不該去證,也不能去證,當初也是時局所迫。”
這位老真人的眼中忽地變得空洞,久久不言,等了許久,才繼續說道:
“天郁死的蹊蹺,本就沒個定論,只是.當初大人在證的時候,那位置確實是空的。”
木氣暴動,蛟龍盤旋,遺梨語氣幽幽,周邊的草木則開始瘋長起來,不時有紫電在木氣中升騰而起。
廣素欲言,可遺梨卻是擺了擺手,目中閃過一絲精光。
“是奇恒。”
“這是?”
廣素神色疑惑,卻見身旁的遺梨越發神色悸動,恨恨說道:
“退而重返,借它證我,為奇恒;互為源徑,變化道果,為揆度。也是.也是,那位和天葉的關系如此近,必然懂得這妙法。”
“玄秘誆我等,玄秘——”
他似乎怒急攻心,吐出一口血來,身上的木氣繼續暴動。
遺梨的神色卻越發冷了,翻手取出兩枚長釘,以金鐵鑄造,分屬庚乾二金,呈現出涇渭分明的金紅二色。
他毫不猶豫地將這兩枚金釘刺入自己的心竅和氣海。
庚為匱,乃諸金破土而出,乾為滿,乃諸金藏伏不出,二金相遇,難生木性。
金氣肆虐,使得他原本就蒼老衰弱的身軀更顯不堪,似乎將最后一點生機也卸去了。
“師尊——”
廣素目生哀色,卻見遺梨神色平穩,靜靜看來。
“我將往海外,準備坐化。”
這位大真人的面上五官被金木二氣摧殘殆盡,不見人形,他只幽幽說道:
“若我一死,洞天必落,而我之身軀將化木龍,由你前去斬作三段,自留其一,剩下的則分別送往太真仙宗,南海墓山。”
“切記,切記,我青華之道,本屬天葉,寅廣納之,我道祖上拜的是古坼真君。
“真君所留法寶青宛尺若出洞天,則供于東位,旁立青龍郁木仙像,不必再念此寶,等著大人去取。”
“戊土將歸,希月身有氣數,是個好苗子,當細心培養。”
他的面上再難看出人形,可隱有柔和的目光落下。
“素筠,你和青闡當互相扶持,傳承道統,莫要讓我失望。”
青木之氣騰天而起,隱約可見蒼綠色的蛟龍飛舉,往南而行。
廣素恭敬地跪拜在地,眉眼低垂,不見神色。
“恭送師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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