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枚鋼印分別落在了兩本離婚證上。
“夏凡，從今天起我們沒有任何關系了，以后不要給我打電話，也不要給我發微信，我已經把你刪了，我不想讓人誤會我們還有聯系！”
夏凡心中一片苦澀，面上故作堅強：“行，不聯系。”
他家三代中醫，辛辛苦苦攢下一間回春堂中藥房，本來在連鎖藥店的擠壓下就經營困難，上個月又出了一次醫療事故，賠了個底朝天，房子沒了，藥房的執照也被吊銷了。
今天，大年二十九，他連老婆也沒了。
夏凡拖著行李箱從民政局里走出來，錦城街道上張燈結彩迎新年，可這座城市里沒有他的安身之處。
蘇沐橙走向停在路邊的一輛邁巴赫。
那是她公司領導的車，或許是看中了她的出色的工作能力，也或許是看中了她年輕貌美，不然怎么會親自來接她？
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
一直到上車，蘇沐橙都沒有回頭看一眼。
夏凡約的網約車也來了。
一輛往東，一輛往西。
80公里路。
仙菇村。
村口聚著一群鄉鄰，大多是老頭老太，也有兩三個年輕一點的阿姨大嫂，都是熟面孔。
“哎喲，那不是夏凡嗎？個真高，斯斯文文一小伙子，我都好幾年沒見到他了。”
“人家在城里買了房，錦城，那可是大城市啊，房價貴得很。”
“七十二行最賺錢的就是醫生，昨天我在鎮上衛生院看個感冒，花了一百多塊。”
“不對哦，我聽說他醫死人了，賠了個底朝天，老婆也跟他離婚了。”
“啊？那也太倒霉了吧！”
那些鄉鄰嘀嘀咕咕。
這個情況把夏凡整懵了。
他跟蘇沐橙離婚的事怎么就傳到山里老家來了？
鄉村情報站果然名不虛傳。
夏凡換了一條田間小路，繞過村口往老宅走。
他是怕了那些村級情報站的老頭老太阿姨大嫂了。
一條彎彎曲曲的田埂路走到盡頭，老宅到了。
五間青瓦房，門前是山石砌的半人高的院墻，圈出了一個小院。
砌墻的山石上爬滿了青苔，墻縫里也長出了野草。冬日的寒風里，那些野草往著左側的仙菇山的方向搖呀搖。
小時候，爸爸給他講過仙菇山的故事。
爸爸說，很久很久以前這山上住了一個神仙，白天化作人形下山給人治病，晚上回到山里就變成蘑菇藏在山林里。于是，就有了仙菇山這個名字的由來。
那個時候夏凡真相信山里有神仙，經常往仙菇山里跑，找仙人。
仙人肯定是找不到的，可他總能采回一些蘑菇。
有時候他摔著了，爸爸給他治傷，媽媽通常是一頓數落，然后把他采回來的蘑菇做成菜。
老爸老媽走得早，這老宅也破敗不堪了。
物是人非。
院門上的鎖生銹了，夏凡打開行李箱取出小藥箱，又從里面拿出一瓶消毒酒精來，往鎖孔里噴了一點酒精才打開。
進門。
前院有一半面積打了水泥地，剩下的是菜園，沒人打理，早就荒草叢生。
“嗚哇！”突然一聲鳥叫。
一只鸚鵡從空中俯沖下來，緊接著一只鷹也撲了下來。
那只鸚鵡剛好掉在夏凡的面前，是一只灰綠黃色羽毛，金嘴的丹巴鸚鵡。
他在這里長大，這種蜀地原生的鸚鵡他見過不少，可都是紅嘴的，金嘴的卻還是第一次看見。
丹巴鸚鵡一條腿受了傷，在地上撲騰哀鳴。
夏凡伸手護住它。
那只鷹的利爪劃過了夏凡的手背，赫然留下了一條傷口，擦身飛過之后棲落在一棵樹上，不肯離開。
夏凡撿起一塊石子扔了過去：“滾開！”
那只鷹受到驚嚇，飛走了。
夏凡將丹巴鸚鵡帶進屋里，取來小藥箱把它那只受傷的腿包扎了一下。
丹巴鸚鵡看著夏凡，那眼神里仿佛帶著感激。
夏凡用醫用棉布擦了擦手背上的傷口，一邊跟它說話：“你也是命大，要不是剛好掉我面前，再遠一點你也會被那只老鷹抓走。”
丹巴鸚鵡歪了一下脖子。
“你叫什么名字？”夏凡也是無聊。
“爸爸！”鸚鵡叫了一聲。
夏凡被它逗樂了：“你還真是聰明，既然你叫我爸爸，我就給你取個名字吧，嗯，就叫你幺兒吧。”
“幺兒！幺兒！”鸚鵡幺兒在桌上搖頭晃腦。
夏凡看了一眼門外昏黃的天色：“今天晚上我們吃泡面，我現在燒水去煮泡面，你自己玩會兒。”
這次回老家，他準備了一箱泡面。
別人過年是大魚大肉，一家團聚，他過年孤零零一個人吃泡面，想起就心酸。
水是屋后的山泉水，長年都流著。以前用的鋁壺、鐵鍋、碗筷都還在，只是清洗花了一點時間。
約莫半個小時后，夏凡提著一壺開水回到房間。
那只鸚鵡不見了。
夏凡苦笑了一下：“這年頭，鳥都靠不住。”
泡面。
夏凡習慣性地掏出手機，有信號，但刷抖音什么的有點卡，主動放棄。
面好了。
夏凡也餓壞了，拿起筷子吃了一口。
就在這個時候，那只鸚鵡又從門口飛了進來。
夏凡正意外，卻見它嘴里叼著一只蘑菇，直接扔進了方便面桶里。
原來，它不是飛走了，而是去山林里給他采蘑菇去了。
“爸爸，吃。”鸚鵡幺兒說。
夏凡竟然被一只鸚鵡給感動了，眼眶潤潤的：“你真是爸爸的好幺兒，爸爸吃。”
他也不管這只蘑菇干凈不干凈，用筷子夾起來就放進了嘴里。熟悉的蘑菇味道，鮮香回甘。
突然，一股熱流從胃部躥起來，隨著周身血液蔓延全身，燥熱難耐！
緊接著，熱流上頭，尤其是雙眼灼痛，看東西模糊不清！
“我去……幺兒，你給爸爸采的什么蘑菇？”夏凡感覺事情不對勁了，緊張和恐懼也上頭了。
“仙菇！仙菇！”鸚鵡幺兒兩只眼睛深處詭異地浮現出了金色的符文。
“仙菇你個頭啊，我的頭好疼……”夏凡抱著頭，好痛苦。
說來也是詭異，就在他的腦袋好像要炸開的那一瞬間，他的兩只眼球悄然浮現出了菌絲狀的血絲，瞳孔深處也浮現出了一些肉眼難見的金色符文。
在那之后，所有的痛苦都消失了，夏凡的視線也恢復了正常。
不對！
不正常！
在他的視線里，鸚鵡幺兒的羽毛迅速消失，露出了粉色的胸脯！
他懷疑是吃蘑菇產幻了，搖了搖頭，可他又看見了鸚鵡幺兒的內臟！
“我這是……”夏凡被嚇壞了，不知所措。
腦海之中忽然想起一道聲音：“緣起緣滅皆因果，因是鸚來果是禍。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吾乃菇真人，現傳你「大菇內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