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權與臣權。
其實是一種很復雜的態勢。
皇權理論上，占據絕對優勢。
但是有一個問題，就是人心隔肚皮。
站在皇帝的角度而言。
用人，要知人！
可是如何知人？
這是一個問題。
自古以來，皇帝測試臣子的態度，便是很重要的一種手段。
比如曹操要進位之前，設銅雀臺宴席。
本質上就是一種測試。
來知道底下人的想法，態度。
對葉梟而言，此時也是如此。
真說起來，如果葉梟真的以無比強硬姿態，直接宣布這件事情，那根本不會有任何問題。
以葉梟現在對朝堂的掌控力，他可以輕松鎮壓一切。
但是葉梟呢，卻沒有這么做。
就是他想要觀察一下，底下官員的各種反應。
宰相府內。
蘇銘軒面前，一個中年男人，輕捋長須！
“蘇相啊！可曾聽聞這北昌城中近日傳聞？”
面對這個問題，蘇銘軒目光閃動：“什么傳聞？”
“聽聞陛下說，要在三國會盟之后，立那個小宮女柳兒為后！此事蘇相可知？”長平侯周永和開口說道。
作為朝中勛貴，他的官職其實并不算高。
但是早年祖上，為大乾立下過汗馬功勞，襲得爵位。
大乾爵位，還是非常尊榮的，哪怕是蘇銘軒，面對這種功勛子弟，也不可能過于怠慢。
而且這周永和，與他還曾有舊。
蘇銘軒聞言笑道：“周兄啊，陛下立誰為后，那是后宮的事情，便是要立那柳兒姑娘為后，也不算什么大事吧，畢竟這丫頭陪著陛下多年，最得寵愛！”
“豈有此理！”
周永和大怒道：“話豈是這般說的？皇后那是什么位置？那是國母啊！豈能被一個下人丫鬟得之，豈不成了笑話？”
蘇銘軒眉頭微動。
卻并未附和。
只是默然。
見他不說話，周永和繼續說道：“蘇相，陛下登基，按理來說，便該選秀女入宮！對不對？
我們各家勛貴女子，皆可入挑選之列，至于這皇后的位置，陛下完全可以等到秀女入宮，選個身份差不多的嘛！
豈能讓一宮女成為皇后？這不是要成千古笑談？”
蘇銘軒還是不說話，只是端起面前的茶杯。
淡淡的抿了一口。
“蘇相，您是國之柱石，可不能看陛下辦糊涂事啊！”
“呵呵。”蘇銘軒微微一笑：“怎么，周兄想把女兒送入宮中？我卻是聽說，蘇兄女兒，極其貌美，有許多人喜愛！提親者不計其數。”
“這是什么話。選秀女，本就是大乾規矩！”
秀女，其實就是皇權和臣權交融的一種體現！
每隔五年，皇帝便可選秀女入宮！
按照大乾禮法，登基第一年，皇帝便要選秀女。
而后每過五年，都可選秀女一次！
這些秀女多是權貴大臣家中親眷。
一旦被選上，便可以成為大臣與皇帝另一種關系的綁定。
許多女子，更是因此而貴！
畢竟人這種東西，都是有感情的。
一旦得到皇帝寵愛，難免能做些方便之事。
其實葉梟，也是如此。
假如柳兒有些親眷，真的開口求葉梟，難道他能說不管不顧？
再或者說南宮婉婉有個弟弟，想要個前程。
葉梟能不培養？
這顯然都是不可能的。
南宮源的功勞，南宮婉婉的乖巧。
這些都是不能無視的。
也正是如此，其實許多勛貴大臣，都盯著那皇后之位呢！
更何況，一旦成為皇后，子嗣極有可能成為未來皇帝！
雖然大伙都知道，葉梟壽元，只怕是大乾歷代皇帝中最長的。
可就是成了太子，那也是大大不同的啊。
所以當聽到葉梟要立柳兒為后的消息，周永和坐不住了。
他官職不高，但是身份清貴。
一心想要往上爬，卻又沒有手段。
而他對自家女兒，卻是極有自信。
加上葉梟人又年輕，這要是能把自己女兒送進宮，成為皇后，他這身份，立時便會水漲船高。
周永和看著蘇銘軒，無比認真道：“蘇相，你可萬萬不能看著陛下做那糊涂事情啊！
明日上朝，我是定要開口去說選秀女之事的，到時您也得替我說幾句！
這事情得遵循禮制來啊！”
蘇銘軒滿臉笑容，站起身子。
剛要開口，突然扶住額頭！
“痛煞我也！”
他一聲大喝，身形晃動，眼看便是站立不住，一屁股癱坐在了椅子上。
臉色蒼白，雙目緊閉，竟是暈了過去。
這般場景，頓時讓周永和大驚失色！
“快來人啊！蘇相暈倒了.....”
蘇銘軒房間，他靠坐在床榻之上。
蘇夫人走了進來。
他抬眼問道：“走了？”
“走了！”
蘇夫人一臉埋怨：“老爺您也是的，不愿幫忙，便直說就是了，何必弄這么一出？人家又不是傻子，回頭肯定能想明白。”
蘇銘軒搖頭苦笑：“你以為我是只演給他看的？”
“不然呢？”
“我是要演給百官看的！從今天開始，我便稱病...閉門謝客！任何人都不見！”
“至于這樣？”蘇夫人有些驚訝。
蘇銘軒搖搖頭道：“你是看不出這里面的門道啊！陛下皇后之位，不知多少人盯著琢磨呢，而突然傳出這柳兒要被立為皇后的消息，滿朝官員，不知多少人都要反對！”
“這件事情，看似是皇后冊封，可實際上涉及禮制禮法，也涉及皇權與臣權之爭！”
“這才是最重要的！”
蘇銘軒表情凝重道：“我作為臣子，按理來說，這件事情，我其實應該出言勸阻！可我若是出言，陛下定然心中不喜，可我不出言勸阻，來找我勸說之人，怕是不計其數，與其到時候逐個得罪，不如現在就稱病休息，避開此事！”
“有這么嚴肅？”蘇夫人不解。
蘇銘軒嘆息一聲道：“你以為禮制禮法為何有無數官員堅持？因為只有讓帝王堅持這些規矩，大臣才有限制帝王的手段！才能在潛移默化中，拿到足夠的話語權！才能在規則之內，與陛下分庭抗禮。”
“若陛下是個昏聵庸弱之人，我也會反對此事。”
說起葉梟，蘇銘軒眼中泛起光芒。
“可陛下，是真龍！是天龍！是我大乾亙古未有之雄主，這種人，他們還想著去限制，最后只能被反噬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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