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要毀滅了。
這是程實當下最直觀的感受。
他從未見過如此濃郁的湮滅之力,哪怕有公約壓制,公正(秩序)制止,宛如滔天巨浪般的湮滅之力依然在這片璀璨星空下席卷橫行。
說得嚇人些,這巨浪中濺出的一滴水花都能把這個世界湮滅無數次,更何況是如此恐怖的湮滅狂潮。
不過好在虛無的兩位主宰并不是吃干飯的,在湮滅怒火四溢之時,命運輕眨雙眸便保住了自己的信徒,而欺詐則是晚了一步,只能一臉嫌棄地保下了程實身旁的赫羅伯斯。
議題尚未開始,作為關鍵人物,祂還不能死。
可哪怕有命運守護,程實還是心驚膽戰地后撤兩步,躲在了赫羅伯斯的身后。
人神終歸有別,此時一目了然。
程實滿臉緊張,反觀赫羅伯斯,則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宛如“定海神針”一般抗住了恩主的怒意狂潮。
正當程實心中對其略有敬服的時候,欺詐語氣玩味道:
“腿軟站不直可以坐著,不用強撐。”
赫羅伯斯身形一晃,踉蹌半步,終究是強撐著沒坐下去。
見此,程實翻個白眼,心想咱哥倆也差不多啊......
湮滅怒火中燒,那雙不斷坍塌崩解的眸子極其陰沉地看著祂的令使,看著追隨并忠誠于祂這么長時光的赫羅伯斯,不愿接受其背叛,一字一句問道:
“可是虛無控制了你?”
赫羅伯斯身形一滯,抬起頭先對上的是身旁那雙嬉笑的星辰之眸,盡管欺詐未曾開口只是眨眼,可祂分明聽到對方在無聲地說:
深陷絕境才能破釜沉舟。
赫羅伯斯表情一變,而后眼神再次堅定,臉色也逐漸冷漠下來。
祂緩緩抬頭擺正視線與自己的恩主對視,搖了搖頭道:
“未曾。”
“還敢騙我!”
只這兩個字便讓整片星空的湮滅之息凝如實質,外圍的星辰轟然崩碎,流轉的星光盡數歸墟,湮滅無法相信,祂再次重復了自己的問題,這次每個音節都比上一次更重,也更咬牙切齒。
“可是虛無控制了你?”
赫羅伯斯眼中閃過一絲不忍,可轉瞬便又更加冷漠地搖了搖頭:
“我說了,未曾。
是我自己所求,求恩主大人您的神座!”
見此,湮滅氣笑了。
“好!
看來你是想以從神之身擁抱真神意志了。”
說著,整片星空的湮滅之力都在湮滅的指引下倒灌向虛無之席,命運雙眸一冷便想出手,欺詐卻攔住了祂,看向湮滅樂呵呵道:
“我勸你最好不要動手。
且不說你能不能以一敵二,別忘了,這可是老古董的場子,你該不會想在諸神公約列會上違逆規則放棄自己的票權吧?
無論輸贏,諸神公約列會一旦開始,便必須有個結果。
如果你非要放棄自己手里這一票,我當然不會反對。
有些虛無精力旺盛,恨不得天天跟人干架,正好,用你消磨消磨祂的精力,也算是雙贏。”
一句陰陽怪氣,便讓風起云涌的議場重歸平靜。
有如實質的湮滅之息停在赫羅伯斯頭頂一寸,共鳴著祂體內最純粹的湮滅之力,仿佛為在場所有人講了一個無聲的笑話。
真神尚在,令使如何篡而奪之?
有疑惑的可不只一位,尤其是最重秩序的秩序鐵律,法典飛速翻頁,似乎回顧公約的規矩,可看來看去,祂也不曾找到一條能讓赫羅伯斯取而代之的條款,于是祂不解地看向公正(秩序)道:
“湮滅尚存,亦有自由,為何此議題得以通過?”
還沒等公正(秩序)回應,會場上的那位巨大頭骨先開口了。
死亡的表情很古怪,眼窩中的綠焰瘋狂搖曳,冷哼一聲,語氣莫名道:
“法無禁止,即可為,公約,可曾言,真神,尚在時,令使,不能繼承,其神座,與權柄?”
這話一出,全場皆驚。
不只是因為內容,更是因為這位的身份!
要知道,在場的有一位算一位,論傳統可誰都比不過生命的那三位,尤其是死亡,祂從來不拘言笑,更不會刻意去鉆什么漏子。
所以祂怎么會說出這種話?
這事兒怎么看都像是被某位虛無攛掇的,而恰巧議題的焦點又是死亡的對家,湮滅......
這一下,諸神都懂了,欺詐這是投其所好,借死亡的手狠狠抽了湮滅的臉。
湮滅更氣了,那雙不斷崩解的眸子幾乎坍縮殆盡,祂陰沉地回眸看向自己的老對頭,又轉身重新審視自己的令使,不愿接收道:
“告訴我你沒有背叛我沒有叛去死亡的陣營!”
赫羅伯斯輕吐一口氣,表情復雜道:
“我當然沒有背叛您,因為我還要繼承您的神座和權柄。”
“好好好!”
湮滅徹底冷靜下來,此時的祂冷眼看向在場諸神,一言不發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那無邊憤怒中略顯落寞悲涼的身影讓諸神為之一振。
當然,諸神都知道這是湮滅的反擊,可問題是湮滅無聲表達的東西也是祂們所忌憚的。
如果真神尚在,從神便敢篡而奪之!
一旦這種事情開了個頭,誰還敢拔擢令使?
如此一來就看得出后期命途那幾位神明選擇的遠見性。
文明誕生便汲取生命、沉淪之教訓,除了秩序為維護寰宇秩序拔擢諸多令使外,自真理開始,從神級造物便成了傳播真神意志的主流。
那些沒有令使背刺之憂的神明自然無所顧慮,但還有是人看不過去。
癡愚自落座之后便不發一言,嗤笑看戲,此時見湮滅進退失據,虛無勝券在握,便嗤笑一聲道:
“我看這個時代叫虛無可惜了,不如叫愚行,一整個時代都是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