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嗎?有一些;絕望嗎?大概也有。
但這里的絕望和恐懼也只是對這宇宙真相龐雜荒誕的感觸,那是渺小對宏大的迷茫,是低維對高等的震撼。
在諸神降臨之時,很多玩家便意識到凡人不過是宇宙中的塵埃,玩具堆里的傀儡,此時再談源初也不過是把掌控者的維度繼續拉高而已。
螢火難比皓月已是事實,把皓月再換成巨日也遠不比初見皓月時那般震撼。
人類對宏觀敘事的感同身受能力有限,但他們往往能從細枝末節中找到屬于自己的共鳴。
程實深知這一點,更知人心的恐懼從來不是來自于所見,而本就藏在人心,外物也不過是激發這恐懼的誘因。
所以在最后,在為丑角們揭開了這寰宇真相的帷幕后,程實又把當下的緊迫性搬了上來。
他重新踱步回命運墓碑之旁,撫摸著命運兩字的紋理,用無比平靜的語氣問道:
“不知各位如何看待既定,命運的既定。”
雖說命運也是神明,但突然從宏大的源初實驗跳躍到“狹隘”的命運既定,跨度確實有些大了。
仍在愣神的眾人紛紛蹙眉,龍王更是沉吟片刻才道:“這跟你心中的恐懼有關?”
“看出來了?”程實回頭笑道。
龍王點點頭表情凝重的點點頭:“嗯,感受得到。”
“怎么看出來的?”
“說來有趣,在聽你說完這些之后,我的心中竟也出現了一絲無法控制的恐懼。
所以我說的感受得到不是感受到了你的恐懼,而是感受到了自己的恐懼,由己推人,能讓你壓抑如此之久的大概是同一種東西。”
程實笑了,他點點頭,重新坐上命運的墓碑。
“是,我是在恐懼,而恐懼的源頭就是命運的既定。”
“這寰宇的實驗跟命運有關?”甄欣也皺起了眉頭。
“跟命運無關,但跟既定有關!”
眾人聞聲紛紛側目,因為這鏗鏘有力的回應不是程實說的,而是......龍井說的!
雜技演員終于憋不住了,在程實講述真相的過程中他一直想要插一句嘴來證明一下自己早就知道這些東西,可一來程實的節奏很好講述的也有吸引力他不知不覺的聽了全程,二來過于細節的東西他搭不上腔,所以等來等去也沒等到機會。
而現在,當程實說到既定的那一刻,龍井知道自己上臺的時機終于到了!
另一位程實在叮囑自己的時候曾反復提及既定,現在的他可太懂既定了,這下他終于能擁有自己的高光時刻,尤其這一刻還是在丑角的舞臺上!
就連程實都略顯詫異地看向了龍井,不過他已經猜到對方要說些什么了,正好,也聽聽另一個世界的自己如何解釋著逃脫不開的既定。
見眾人面色各異的看向自己,龍井一瞬間就進入了龔會長的表演姿態,將他所知的一切用頗為神秘的語氣講述了出來。
“我剛剛也說過了,我得到了時針的召見,并在機緣巧合之下解開了愚戲和時針的誤會。
就是因為這一點,在那場召見里我被賜予了一個機會。”
機會?
甄欣眉頭一挑,笑道:“融合時間?”
龍井的臉色變得有些僵硬,本來這也是個大料,足以讓在場眾人感到震驚,可沒想到一見面就被甄欣試出來了,此時對方再提此事,對他而言跟傷口撒鹽差不多。
“......信仰的融合只是一部分,最重要的是我得到了一次來自于時間的指引。
這指引的內容不是別的,正是讓我穿越時空的壁壘,見到了另一個......”
龍井語氣一頓,悄悄瞥了程實一眼,而后深呼吸道:
“......我,另一個我!”
當聽到這時,程實差點沒憋住笑,他已經猜到龍井的意思了。
看來雜技演員是鐵了心的要把這份指引中的“程實元素”剔除干凈,好為他自己樹立起神秘多知的形象,的確,或許也只有這樣才能洗刷他之前在眾人心中留下的小丑印象。
但真的會有這么簡單嗎?
別忘了,在場的丑角們可是一個比一個精明,難道他們就聽不出來嗎?
當然不是,其實到現在為止,每個人在獲取信息時都抱著謹慎的態度,丑角們知道騙子嘴里的話最不可信,不過在多番印證之下總能找到可信之處。
所以眾人現在的狀態便是你說你的,我聽我的,至于你想輸出的意志是什么我不管,我只獲取我想要知道的消息。
于是,就在這種真誠虛假混雜的氣氛中,龍井繼續著他的“高光”時刻。
“那個世界很慘,因為他們所信仰的時間隕落了。”
“什么!?”一時間,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程實也是,裝的。
“時間隕落了?”
“不錯,與我們眼前所見的繁榮已死不同,他們的時間消失了。
但也沒完全消失,在樂子神的操作下,世間眾生背負起了時間的神權,玩家們身負滄桑而行,在無數次嘗試后找到了聯系其他切片宇宙的方法。
我不知是不是他們的努力讓我們這個世界的時針做出了回應,但祂確實讓我去見了那位......我自己。
另一個我告訴我,他們已經接觸了無數個世界,嘗試了無數種辦法,卻依然找不到那個所謂的‘答案’,因為唯一知曉‘答案’的神明,時間已經沒了。
他們的世界幾乎失去了希望。
而這個‘答案’,另一個我猜測,就是成為這場宇宙切片實驗中的‘成功樣本’。
他說命運之既定大抵便是如此,如果我們所在的切片宇宙沒有成功,那么作為廢棄的樣本,我們將被這實驗的主持者徹底拋棄。
可如果我們所在的切片宇宙成功了......”
說到這里,龍井突然一頓,他心中竟然沒來由地閃過一絲恐懼。
要知道,他所說的這些東西在這幾天里已經不知道在腦子里過了多少遍了,明明自己對這些“真相”的反應越來越平淡,可為何這會兒又突然恐懼了起來呢?
更有趣的是,眾人根本不知道龍井為何會頓這一下,聰慧如甄欣第一時間就猜到了這位雜技演員即將說的話,她的眼中閃過一絲凝重,接話道:
“......如果成功了,那這個世界就會被*祂撿拾而起,成為直面終極的‘幸運兒’。
至于這幸運是否是真的幸運......我猜大概并非是我們所想的幸運。”
龍井緩過勁兒來,難得認同地點頭道:
“不錯,成功的世界會通向何處沒人知道,而未知便是恐懼,相比于真正的毀滅,或許直面那位實驗主持者會更加恐怖,所以他說:
這便是命運的既定,無論好壞都世界將沉于恐懼,而寰宇也將歸于源......”
龍井及時收住了嘴,他猛地一停,而后冷汗如雨。
其他幾位聽到這個字眼后也是渾身一緊,程實更是頭皮發麻,將響指隨時捏在了手里。
他沒好氣地盯著龍井,恨不得把對方的嘴給縫起來,感受到織命師的目光,龍井一縮脖子,扯出一個僵硬至極的干笑。
”沒......沒說出來,應該......沒事?“
呵,但愿沒事,不然丑角可真就出身未捷身先死了。
眾人惶惶等待了片刻,見周圍卻無任何反應后才安定下來,再次開始思索龍井所說的既定。
程實更是眉頭緊蹙,這是他第一次從龍井口中得知另一個自己說過的話,至于這其中幾分真幾分假,想來大部分應該都是真的,因為這些論調與他所知相差無幾。
唯一的不同是,程實所認為的既定搖擺于欺詐滅世和命運敬獻之間,而另一個程實所理解的既定則是源初實驗的成與敗。
兩種視角一大一小,但無論是哪種既定,至少兩個程實共同認定了一件事,那就是既定一定是一場悲劇。
而這一點,早在程大實“回來”的時候就已經被程實猜到了,只不過此時隨著對寰宇了解的越多,終于得以驗證。
所以每個世界的程實都在尋找打破既定的方法,都在尋找讓自己這個世界持續下去的希望,然而以目前所知,似乎還沒有人成功。
想到這里,程實心中的恐懼難免再次被勾動,讓他的眉間多了一絲陰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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