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椿并不是個小孩子。
她只是在對付林稀之外的一切場合里都略顯耿直,或許是因為追殺林稀讓她耗盡了心神,所以她從不在其他方面浪費過多的精力。
但有些事情還是要做的,比如當下:
尋找盟友,以及順便污名林稀。
在匹配到林稀的時候,聯合一切能夠聯合的力量對其動手;而在沒有匹配到林稀的時候,冒充林稀四處立仇樹敵,這就是椿一直在做的事情。
程實顯然是猜到了對方的心思,再回想起孫緲曾說過的那些有關兩人的往事,他一臉復雜的嘆了口氣道:
“所以這就是你的試探?
先是冒充林稀襲擊別人,如果對方憤而反擊,那便能成為你的盟友,可如果對方急于解釋,那就算作是你的敵人。
方法是笨了點,但勝在有效。
不過,荊棘之冠,你這手試探碰到肯講道理的人還好,一旦遇到了胡攪蠻纏非要討個說法的人,你又該如何?
偏執會把他們推向林稀那一邊,到時候你樹的敵就成了自己的苦果。
你可想過,苦果吞的多了,也是會出人命的。”
椿愣了片刻,眼中閃過一絲感激,她知道這是這位被自己試探的玩家在好心提醒自己注意方法,果然,紅霖說的沒錯,他就是個好人。
不過既然她敢這么干,自然是有化解苦果的方法。
于是微微蹙眉的程實和快步趕來的孫緲在下一秒就看到了令他們瞠目結舌的一幕,只見椿直接扯開了自己的衣擺,露出了那被插滿了匕首的腰腹。
平滑的腹肌上千瘡百孔,每一處傷疤上都有一柄斷掉了刀把的匕首,幾十柄碎刃幾乎將她的腰腹撕裂,外人看了都疼,可這個女人竟然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甚至正以這種痛苦的姿態奔走在試煉里,只為了殺掉那個曾經的愛人。
嘶——
她對自己是真狠啊。
程實瞳孔一縮,倒吸一口涼氣,只覺得自己的腹部也在隱隱作痛。
孫緲呆愣片刻,拿起電子嗶嗶器道:“你還在敬獻腐朽?”
椿搖了搖頭:
“不,我與腐朽早已沒了關系。
這不是對祂的敬獻,更不是對祂的贖罪,而是對試探的賠償。
我的命還有用,那個臭老鼠一日不死,我便不能死。
所以我沒法賠你一條命,但卻可以讓你把被試探的怒氣發泄出來。”
說著,椿取出一柄匕首,倒拿在手中,面色堅毅的朝著程實走來,那意思顯然是如果程實有氣,就把這柄匕首插在她的身上,讓跗骨的疼痛代替死亡,懲罰她。
果然,巔峰癲瘋,能當上神選的,或者說曾登頂過榜首的人里,哪有一個正常的呢?
“不疼嗎?”程實眼皮微跳。
椿鐵青著臉扯出一個滿帶恨意的冷笑:
“皮肉之痛又怎么比得上心灰意冷?
程實,我想請你幫我。”
程實沉默了,他知道這個忙是什么,不過他并未急著答應,而是皺起眉頭陷入了沉思,許久后才點了點頭。
“可以,但一柄匕首......”他瞥了一眼椿手中的匕首,搖了搖頭,“不夠。”
椿笑了,這是她在這場試煉中第一抹發自內心的笑容,她并未因為程實提出需要更多的籌碼而抵觸,只是再次覺得紅霖說的不錯,對方果然是個好人。
她不從怕付出,只怕沒有回報。
于是她再次拿出了一柄匕首。
承受兩份痛苦,代表她雙倍的誠意。
現場直接陷入沉默。
這下連沉默的信徒孫緲都有點繃不住了。
你說她像小孩兒吧,這份堅韌的毅力連最能抗的戰士都自愧弗如,可你說她像個大人吧......這是一個智力正常的成年人腦回路能想出來的交易嗎?
不是姐們兒,我是缺你那一柄匕首,還是缺捅你第二下的機會啊?
我要的是雙贏,可你呢......
你不會擁抱了什么苦痛欲吧?
一時間,程實看向椿的目光多了些審視。
污墮可不是什么好東西,就算要觀察,也不是這么個近距離觀察法。
好在,程實確認對方并未有任何靠近污墮的心思,但對方對林稀這執著的殺意,也確實早已行走在了擁抱自我欲望的路上。
見椿還在猶豫要不要拿出第三柄匕首,程實受不了了,他覺得自己該直白點別再浪費時間了。
“我對你偽裝湮滅的手段很好奇,那是純正的湮滅之息。
你......跟林稀一樣,融合了湮滅?”
椿一愣,似乎終于明白了程實的意思,她搖了搖頭,衡量再三,從懷中掏出了一柄巴掌大的小旗。
“是它,湮滅SS類神器,滅世者的令旗。
自從那只臭老鼠融合了湮滅之后,我也生出了融合的意愿,因為我知道知己知彼才能殺得掉他,但是......
湮滅拒絕了我,無論我如何向祂祈愿,無論我如何敬獻于祂,祂始終不曾給我任何機會。”
聽到這,程實挑了挑眉。
湮滅不想融合繁榮?
雖然他不知道湮滅是怎么想的,但他感覺,大概是繁榮“湮滅”了自己這事兒讓對方產生了“抵觸情緒”。
也不知道繁榮留給湮滅是什么權柄,怕不是把對方惡心了一手吧?
“所以,為了了解湮滅,我盯上了祂的追隨者。”
程實目光一凝,剛想開口,就聽旁邊的電子嗶嗶器搶先發言道:“赫羅伯斯!”
椿臉色微變,似乎回想起了什么難以忘卻的苦痛經歷。
“是,我找到了赫羅伯斯,并從滅世者的手中拿到了這面令旗。”
只雕朽木的實力毋庸置疑,但程實仍不認為她一個人就能抗衡滅世者,更別說從一位令使手中搶到一件類神器。
這多少有點匪夷所思了。
“所以,代價是?”
椿一言不發,沉默片刻,將那件扯掉了下擺的上衣直接撕碎,而后就露出了她那再無血肉的胸腔和一顆被灰白色湮滅之息所包裹的心臟。
那顆只剩些許淡紅色的心臟還在跳動,但每一次跳動都會將少量湮滅之息泵入四肢百骸。
“我快死了,作為駕馭湮滅之力的代價,我背負了另一份不曾屬于自我信仰的詛咒。
所以我無法再讓這些匕首插進我的右胸,你們也看到了,肋骨間隙可卡不住一柄匕首......
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但只有一個要求:
我要親手捅出那未竟的一刀!”
“你......”孫緲一向沒有表情的面色終于出現了一絲動容,她手指僵硬的打字,“值得嗎?”
“不值得。”
椿的眼中閃過一絲黯淡,可緊接著便又變得無比堅定。
“但我恨。”
聽了這些,程實點點頭,沒再多問什么。
“我了解過你的遭遇,但這并不是促使我與你合作的理由。
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不幸,這些不幸也無法以悲慘程度量化,畢竟在外人眼中,哪怕再感同身受也并非親身經歷,未曾經歷者,沒有資格置評。
我最多是給予你我的同情,但荊棘之冠,你該慶幸這次命運站在了你這邊,不,應該是湮滅將機會推向了你。
我確實與祂有點不對付。
嗯,我同意了,無論出于對繁榮陣營的支持,還是對湮滅陣營的厭棄,我似乎沒有拒絕的理由。
但提前聲明,我不會配合你的任何安排,只在我該出手的時候出手,不過你放心,對于威脅,我向來比任何人都‘恐懼’。
如果他真的是個威脅,我會盡量把威脅‘湮滅’在這場試煉里,可如果他有什么重生的方法......”
“他沒有了,我確定。”椿的語氣篤定,恨意澎湃。
所以你們兩個是斷絕了彼此各自的退路是吧?
“很好,那么接下來,讓我們暫時回歸試煉吧,我想你也不會跟在我們身邊去探尋所謂的秩序故事。
既然如此,那你便去忙自己的事情好了。
放輕松,時機很快就會到來,每一絲恨意終有消解之時,我對此......很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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