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干什么?
我沒想干什么啊,我只看到有一縷污墮新權掉在了地上,啊,也有可能是掉在了老骨頭你的身上,總之我看好像沒人喜歡它,所以就想找個地方把它處理掉。
我可是好心啊。”
程實聽得大受震撼,巨大頭骨聽了之后眼中的綠焰差點都停熄了。
祂看了一眼欺詐,又看了一眼程實,沉默片刻,一言不發,而后與整座魚骨殿堂一齊化作無數股白骨洪流,眨眼間離開了此地。
跟虛無溝通這件事就很虛無,祂一向不喜歡,與其在這里受氣,倒不如躲個清凈。
可死亡能躲得了,程實躲不了了。
他明顯感覺到自己恩主的注視不太對勁,可想說點什么又說不出口,于是現場就這么尬住。
那雙眸子似笑非笑的看著程實,打量片刻后,來了一句:
“工作服穿的挺合身嘛。”
程實抽了抽嘴角,心道這不是你給我套的嗎,我倒是想變回去,問題是,得你動手啊恩主大人。
那雙眸子似是看出了程實的想法,輕眨兩下喚起一陣虛無的狂風,將程實倒吹出幾米。
小頭骨滾著滾著就變成了程實原本的模樣,當感受到自己長出手腳的那一刻,他就勢止住了滾動,一臉尷尬的站了起來。
但他仍沒開口,情緒也不如以往活躍,奇怪的是那雙眸子也不說話,就只是這么看著他,于是場面再次沉默下去。
有些沉默是為了積蓄能量開口緩解尷尬,而有些沉默則是在......深化僵局。
比如現在,隨著時間流逝,局勢僵住了。
這一人一神之間似乎生出了一層越來越厚的毛玻璃,將彼此的形象扭曲的映照在了上面,于各自看來,對方的模樣都不再是之前熟悉的樣子,通通都變了味道。
當然,上述的一切都是程實自己的想法,至于樂子神看他的目光是否有了變化......
他不知道,因為他不敢抬頭看。
他之所以不說話是因為他知道自己騙不過欺詐,一旦開口,這條由猜疑引發的裂痕很有可能就會擴大。
程實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的力量離不開虛無的庇佑,并且記憶也說了,其他的祂們對自己感興趣皆是因為虛無對自己感興趣。
所以他不敢輕易打破虛無對他的濾鏡,將自己放在一個尷尬的境地上,而這份小心翼翼又加劇了當前的僵局。
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程實意識到一旦讓這種沉默再僵持下去,場面將會一發不可收拾,自己與欺詐的關系也將不復從前。
記憶的話確實是離間,但問題是這一場陽謀,祂并沒有憑空捏造武器,而是利用程實心里的懷疑充當了武器,并以此來慢慢割開程實與虛無的緊密連接。
程實也確實中招了,眼看局勢走向崩壞,他的額頭滲出了冷汗。
不過這僵局也并非完全無解,因為老甲曾教過他,避免誤會的最好方法便是充分交流。
其實誤會的產生跟受騙一樣,都是被信息鴻溝隔絕在外導致的,只要交流得當,對全局有了充分的信息認知,那么誤會自然也就不會產生,人也就不會受騙。
可問題是,一個凡人,如何去跟一位神充分交流?
難道還要當面去質疑對方是否對自己有不利的謀劃嗎?
怎么質疑,拿什么身份質疑,憑什么質疑?
棋盤上棋子從來只會任憑擺布,哪怕哪一步棋下錯了導致棋子被吃掉,難道在這顆棄子被擺入棋盒的時候,它還能對著棋手發怒嗎?
不能,因為棋子沒有嘴。
但程實有!
程實在老甲的教育下學到了很多東西,其中之一便是將他幼時在孤兒院錘煉出來的臉皮修煉的更厚了。
他看清了當前的狀況,知道如果今天不能將眼下的僵局破冰,那在這之后,哪怕他仍然行走在欺詐道路上,自己的虔誠也將再不虔誠,恩主的注視也將變得模糊。
雖然他現在嘴上從不虔誠,可心中因為“欺詐”的相性,對所謂的欺詐之神,還是有一絲期待和敬畏的。
這無疑是最好的人神關系,無論從哪種角度去看,程實都不想打破這種關系。
所以他只能打破僵局。
而他打破僵局的方式......毫無技巧可言,甚至稱得上是簡單粗暴。
這位信仰欺詐的小丑,此時此刻,居然在欺詐面前,選擇了用真誠破題。
他開門見山,第一句話便石破天驚,任哪個玩家在場都不可能問出他嘴里的這個問題。
因為這個問題是:
“恩主大人,您......在害我嗎?”
誰說人就不能質疑神?
你不先質疑,如何知道不能質疑?
這是程實最想問的話,也是他在游戲中得知有很多玩家都在懷疑諸神目的時就開始思考的命題,這個質疑曾在他自己成為虛無寵兒的那一刻達到了頂峰,但他從未開口問過,甚至都未曾跟其他玩家交流過。
可越掩飾便意味著越恐懼,當棋子明知道自己是顆棋子的時候,大概終其一生,它都會在考慮自己什么時候會被棋手擺布著去當那過河的卒子。
程實覺得自己一定是一顆過河的卒子,但問題是他想知道自己這卒子在過河之后有沒有將軍的機會,因為只有將了對方的軍贏下這場棋,棋盤上剩下的棋子才會有活命的機會。
所以,在無數慎思之后,在全盤衡量之下,他問出了這個幾乎相當于自殺的瀆神之問。
程實抬起了頭,鄭重其事的看向了那雙星辰之眸,雖然他表情沉穩眼神堅定,但指間亮起的那五張駭叫之面還是暴露了他內心的忐忑與恐懼。
那雙星點忽閃螺旋迷轉的眸子在聽到這句話后突然笑了,笑的......燦爛無比。
祂饒有興致的看著自己眼前的信徒,眼角微翹道:
“看來恐懼確實是生命最容易迸發出的情感之一,這么看來,追隨筆桿子的那群學者們研究的方向的確沒錯,你能拿到那份污墮新權也就不奇怪了。
真是有趣,你......
在怕我?”
這不廢話嗎,程實不可能在此時說出一個“不怕”,他自知騙不過欺詐,于是只能將真誠一以貫之,沉聲道,“是,我怕!”
“很好。”那雙眸子笑的更開心了,祂眨著眼打量著程實,就像在觀察一座藝術珍藏,“你為什么怕我?”
“因為......未知。”程實的回答斬釘截鐵。
他知道今天是一場交心局,一場人與神的交心局,他無法確保自己的恩主說不說謊,但為了未來的路能夠更加通暢,他只能保證自己絕對真實。
“不對,未知太多了,宇宙深邃遼闊,對人類來說幾乎沒有已知。
你的回答太寬泛了,所以不對。
再想想,你為什么怕我?”
程實神色一動,眼神微微下移,但沒說話。
那雙眸子見他如此反應,哈哈大笑:
“你想到了,但你不敢說。
沒關系,我來幫你說吧,因為......
這世間沒有無緣無故的好。”
程實渾身激抖了一下,他確實想的是這句話,但他沒想到樂子神會直接把這話說出來。
這話聽的太恐怖了,甚至連語氣都像與當時的記憶一模一樣!
所以,祂在現場?祂聽到了?
不,也有可能是祂通過那條嬉笑嗤嘲吃到了瓜,可問題是,記憶不防備祂嗎?
祂就任由樂子神聽到祂說了些什么?
是了,記憶不可能防備祂,離間離間,那誅心的話自然是被離間的雙方都聽到,效果才能最好。
混亂大概也是這么想的,所以即使這一切都發生在混亂的地盤上,發生在記憶身邊,樂子神還是一字不落的知道了一切。
恩主大人,既然您說出了這句話,想必一定會給我個解釋吧?
程實眉頭微蹙,不自覺的握緊了拳頭,他同樣感受到了欺詐的變化,知道眼前這交心局怕是要成了,哪怕這只是他的直覺,但作為一個騙子,程實的直覺一向很準。
所以,那個讓自己不敢提及、讓記憶當作武器的“緣故”到底是什么?
今天,我能得到答案嗎,恩主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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