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實騙了自己。
當他走過命途的起點,成為欺詐的信徒之后,他便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
既然記憶是對立信仰,而祂又喜歡忠實的記錄一切,那么當自己碰到祂的信徒時,該如何騙過他們?
比自己分低的玩家還好,可如果比自己分高......
你很難想象祂會賜予祂的信徒什么鬼天賦去拆穿謊言。
所以答案是,很難。
要騙過記憶的信徒,并不容易。
但是......
如果變換思路:
既然他們追求的只是記憶的真實,那是不是代表著有一種可能,當我篡改了記憶,就算是騙過他們了!?
程實很早就考慮到了這個問題,并開始未雨綢繆。
于是在早期的祈愿試煉中,他多時段、多批次的進行祈愿,每場試煉的目標只有一個:
求一本心理學的專業書籍。
這么簡單的要求匹配到的試煉幾乎沒有難度,所以不久后,程實就成為了一個飽讀各種心理書籍的“專家”。
當知識有了足夠的積累,質變就發生了。
他為自己進行了一個小小的手術。
催眠手術。
他將幾段最不好分辨的記憶記錄下來,而后改寫了記憶的因果,催眠自己,讓他相信自己筆下寫出來的記憶,才是真實的。
就如同剛剛程實的試探。
老頭確實沒有給程實任何工作上的建議,但他也從來沒有為程實找到工作而欣慰!
因為他在程實找到工作之前,就已經離世了!
他養大了程實,卻沒能看到程實能夠自立生活的那一刻!
這件事一直是程實心里的遺憾,于是他改寫了這段回憶,騙過了自己,讓自己覺得老頭是含慰而終。
可這樣雖然能騙過敵人,但也確實騙過了自己,在催眠的暗示下,他甚至忘記了原本的事實。
如此一來,新的難題產生了。
他該如何知道敵人動了自己的記憶,偽裝成了他或者他熟悉的老頭?
不過這個難題顯然沒有上一題難。
世上任何的催眠,總有醒來的一天。
所以程實也給自己的催眠,設置了一個結束引導詞。
而這個引導詞不是別的,正是被自己所改變的那段記憶本身。
當有人將這段被涂抹的記憶當面說出后,催眠便結束了!
于是,當“大程實”說出那句“你應該懷念的是他得知你有班可上之后的笑容,而不是什么虛無縹緲的建議”時,程實的心里,悲痛欲絕。
他的催眠被打破了。
原來......
老頭早在自己找到工作之前就離開了。
他辛苦的把自己拉扯大,卻沒能在畢業之后多看自己一眼。
呵,命運啊!
可后手留到這里,仍有一個致命的問題:
怎么才能讓企圖讀取自己記憶的人,當面說出那段被自己涂抹過的記憶,來作為結束引導詞,打破自己的催眠狀態呢?
于是,程實再次修改了手術方案。
他在催眠里加了一個自我暗示。
當發現對面可能涉及自己的記憶時,他本能作出的試探一定會圍繞著這幾段被涂抹的記憶。
于是,他擁有了三個版本的記憶。
真正的歷史,欺騙自己的謊言,以及試探對方的假話。
前者是真相,后兩者,都是假的。
邏輯,似乎閉環了。
但其實,還有破綻。
因為篡改記憶這件事,本身就是記憶。
一樣會被讀取。
可這種程度的欺詐,已經不是程實可以做到的了。
所以,他求了一個“人”。
他把催眠手術的實施,交給了別人。
愚戲之唇!
這張只想騙人的嘴聽到可以騙過記憶的信徒時,它欣然接受了程實的請求。
然后,催眠了他。
于是,程實的記憶里,從來只有默看心理書的片段。
可一個欺詐的信徒,想要騙術變得更高明,看點心理學書籍不是很合理嗎?
基于以上種種,此時此刻,欺詐看破,詭計反轉!
程實抬起頭,看向面前的甄欣,冷笑一聲。
“你想知道?”
“嗯吶”
“呵呵,我就不告訴你。”
甄欣滿臉的笑容瞬間凝固,她不敢置信的眨眨眼,呆呆的看向程實,那眉間的疑惑幾乎與當時在虛空之上被噎了一頓的程實一模一樣。
那雙僵硬的眸子也仿佛在說:
“你是狗吧?”
屬于兩個欺詐信徒的友好交流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可這種吃癟的神情并未持續太久,隨即她便似乎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
“你很悲傷啊,唔,我懂了,原來是這樣。
真可憐,連自己都騙。
看來你比我在回憶里看到的還要慘一點。
不過沒關系,沒有親人意味著沒有拖累,在這場游戲里,獨自一人,也挺好的。”
看似安慰的話讓程實的臉更黑了,他的臉皮抽了抽,反詰道:
“是嘛?那也祝你沒有拖累。”
“哎呀
不用這么客氣,我本來就沒有拖累。”
半斤遇上了八兩,誰也別嫌棄誰。
甄欣的性格明顯比莎曼要跳脫,但她頂著一副莎曼的模樣,總讓程實感覺面前站著的是一個披著小羊羔皮的大灰狼。
這種撕裂的形象反差,讓人無比難受。
“夠了,我已經看破了你的身份,無中生有的幻夢不生效了,沒有必要偽裝了。”
程實看著甄欣,一雙銳利的眼睛在她的身上來回的掃來掃去。
甄欣“噗嗤”一笑,樂道:
“沒有偽裝啊,這本就是我的樣子,怎么樣,好看嗎?
身材是不是很好,你抱過的,手感如何?”
“......”程實愣住了,他腦子有點沒轉過來,“不可能,你用了原來的樣貌,怎么騙得過小鎮里的本地居民?”
“啊你說那個啊,嗯,莎曼這個姑娘平時比較孤僻,并沒有什么人注意過她,所以,就硬演嘍。”
“她......”
“死啦,可惜嗎,不用可惜,我比她長得好看。
你不相信?
那也沒轍,我可沒留她的照片。
我不是死亡的信徒,沒有那么多奇怪的癖好,殺人之前還拍個照片留念什么的......
不過,有一點我很好奇,你真的喜歡女人嗎?”
說著,甄欣蓮步輕移到程實面前,拉起他的手,沿著自己的手臂朝著胸前滑去。
這一幕,仿佛在哪里發生過。
她的眼里溢出羞澀,嘴唇抿出緊張,微紅的臉上還掛著些許嬉樂,含情脈脈的說道:
“尊貴的客人,這里沒有迷人的景色,只有......迷人的人。”
說著,小手拉著大手沿著手臂來到了胸前。
然而就在這個瞬間!
程實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他絲毫不避重拳出擊!
結果可想而知!
這一下的力量大的出奇,以至于衣服的布料溢出指間。
甄欣眼中的笑意瞬間凝固了,她的臉色漸漸黑了下來。
看著這張似乎在琢磨“哪里錯了”的陰沉小臉,程實樂了。
“不是你讓我摸的嗎?
怎么不笑了?
是不喜歡嗎?
那我換只手?”
說著,程實松開了左手,伸出了右手。
這下好了,兩城淪陷。
“呵,我倒是小瞧了你。”
甄欣也沒躲,只是好奇的盯著程實,似乎想在他的眼中看出什么。
程實哈哈大笑,再次一把將她抱進了懷里。
“怎么,想在這里來一場勝利者的喜悅?
且不說命運的抉擇還沒開始,程小實,你不會覺得拆穿了我的幻夢,我便沒有能耐對付你了吧?”
“有,你當然有,神選怎么可能沒有能耐。
但你有你的,我玩我的,兩不耽誤。”
說著,程實的手開始在她的后背游走,一如白天在莎曼家中一樣,他的手掌再次撫住了甄欣的......脊椎。
“你......”
“轟——”
毫無預兆的,一聲巨雷綻于懷中。
面前滿臉揶揄的甄欣還沒來得及將話說完,咆哮的電漿便包裹了她的全身,將一身血肉,轟為焦炭。
而程實也因為這劇烈的爆炸被甩開出去,在雙手合圍的平臺上滾了幾圈,才勉強穩住了身形。
懷中是黑糊和鮮血,遠處是碎肉和焦骸。
程實拍拍身上的臟污站起身,看著死去的甄欣,冷笑道:
“扯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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