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白龍寺內，云霧方丈親自端著素齋，來到寺內的一座小院前，輕輕敲門后，很快，院內的一位僧人便從里面走出。
“云霧方丈，你這怎么還親自送來素齋。”黃凡穿著一身白色僧袍，面容看起來，和中原人明顯有些區別，不過若是尋常人，頂著這么一張異域臉龐，興許在京城內會被人警惕戒備。
甚至是被人當做異邦的探子也不奇怪，但僧人，則就不同了。
中原佛教起源于西域佛國。
佛教在中原發展壯大，對于西域而來的僧人，基本上都會有一種天然的好感。
黃凡登門白龍寺，僅僅是聲稱自己自西域而來，在京城沒有落腳之地，云霧方丈便熱情邀請對方在白龍寺住下，便是這個原因。
進入屋內，放下素齋，云霧方丈臉上帶著笑容，開口問道：“黃凡大師，你這千里迢迢從西域而來，不知所為何事，若是有老衲能幫上忙的地方，千萬不要客氣。”
黃凡雙手合十：“方丈能讓我借宿，已經是我幸事。”
說到這，黃凡微微嘆息了一聲，開口說道：“咱們西域佛國的國師，宏光大師前段時間，來了周國，可惜不知何種原因，竟是命喪于此。”
“宏光大師在咱們西域地位崇高，他如今一死，佛國內便陷入了內斗之中，貧僧見不得佛門之人互相殘殺。”
“索性遠走他鄉，來到周國京城，看能否有容身之所。”
云霧方丈聞言，眉毛微微皺了一下，開口說道：“宏光大師身死的消息，我倒也略有耳聞，阿彌陀佛。”
黃凡隨后說道：“對了，云霧方丈，這白龍寺此前我也聽聞過，好似并非是由你住持，怎如今……”
“白龍寺此前遭過一劫，也是白龍寺的僧人留下的禍事。”云霧方丈心善，對黃凡并無戒備之心，便將當初白龍寺僧人大肆斂財，甚至是販賣婦女之事說出。
聽完以后，黃凡雙手合十，說道：“沒想到竟還有這般事情在，如此說來，白龍寺如今還能存在，全靠著那位姜大人？”
“姜大人什么時候來白龍寺，他能護下白龍寺，對咱們佛門也算功績不俗……”
“若是他來時，方丈還請提前告知我一聲，本僧也想拜會他一番。”
云霧方丈笑著點了點頭：“您是來自西域的高僧，拜會姜大人，他定當開心，只不過姜大人事務繁忙。”
“不過剛好，今晚我原準備前往姜府，給姜大人看看賬。”
“你隨我一同前去吧。”
黃凡微微一愣，他的目標，便是留在這白龍寺中，等姜云上門。
前往姜府？
這可并不在他的計劃之中，可云霧方丈卻是格外熱情，拉著他的手：“就這樣說定了。”
“你這樣的高僧大德，前去替姜大人祈祈福，姜大人興許也是開心的。”
“燈籠得掛高點。”
“小六，后院的炮仗都買好了吧，巧巧小姐說了，她今年得多放點炮仗。”
“喲，文辰來了，拿這么多年貨呢。”
姜府的門口，云平川正有條不紊的安排著府內下人的工作，作為姜府的大管家，臨近年關，云平川的工作可是不少。
看到文辰來了，他趕忙迎了上去。
文辰穿著一身道袍，如今東鎮撫司，他也去得少了，三清觀內的事情頗多。
在新開設五座道觀后，又開設了近十座。
整個京城，如今已有十六座道觀，文辰也是各個道觀四處跑，忙得不亦樂乎。
聽說文辰來了，姜云也來到客廳。
“師父！”文辰臉上帶著笑容，拎著手中的禮品。
“來就來，拿東西干啥。”姜云掃了一眼他手中的禮品。
“不貴，就是一些尋常東西。”文辰笑著將禮品放下，頓了頓，他趕忙放下：“有一樣東西師父肯定喜歡。”
說著，他便將禮品之中翻出一個名冊，遞到姜云手中：“這是如今正式登記造冊的三清觀弟子名冊。”
“如今登記造冊在內的三清觀弟子，有兩百零三人。”
姜云聽到這，雙眼一亮，趕忙接過名冊，仔細看了起來。
“師父放心，這上面大多數的人，都是我親自考核過的。”文辰坐到姜云身旁。
“另外如今京城一共有十六座三清觀了，基本上都是我在管理，只不過眼下京城民眾，對三清觀的了解還是不深。”
“有時候有人進來，聽說供奉的三清祖師，便掉頭就走，這倒是個難題。”
姜云點了點頭：“萬事開頭難，如今信奉道教的，本就是少數，即便是道教的信徒，大多數人也供奉了道尊多年。”
文辰點了點頭，小聲說道：“另外，京城內的三清觀基本上已經足夠多了，我想著，還有一些官員給您承諾修建的三清觀，我想到南北富庶的城市中修建。”
“只不過，這些官員擔心陛下那邊會有意見。”
姜云聽到這，想了想說道：“讓他們不用擔心，若是陛下找麻煩，就說是我干的便是。”
文辰聽到這，笑著點了點頭，摸了摸頭發：“師父，師哥上哪去了？我這天天忙得暈頭轉向，若是師哥回來，我也能清閑一些。”
“倒是辛苦你了。”姜云點了點頭，說道：“書劍在哪，我也不知道呢……不過放心吧，曲前輩安排他去修煉，不是壞事。”
姜云也旁敲側擊問過曲無殤好幾次，可惜曲無殤始終不愿開口說出秦書劍的下落。
“馬上年關了，你回頭準備一些禮品，也給你師哥那青梅竹馬的姑娘家，送一些東西過去，就說是我送的。”
“另外，三清觀最近能掙錢嗎？”
文辰搖了搖頭，說道：“勉強能夠自負盈虧，但沒有盈余。”
姜云想了想說道：“待會找你師娘拿一萬兩銀子去。”
“這么多。”文辰一愣，有些驚詫。
姜云隨后拿出紙筆，寫了一份名單，說道：“這些大人，以三清觀的名義，每人送一千兩白銀。”
文辰畢竟也是窮苦出身，見到這，忍不住嘀咕，小聲說：“師父，這些大人，仗著您的面子，也不敢找咱們麻煩，何必送這么多錢。”
姜云白了文辰一眼，提醒他說道：“面子能用一次兩次，能一直靠著一張老臉混？”
“沒實際好處，真出什么事再去送禮，就晚了。”
“三清觀想要發展壯大，各地官員的禮，少不了。”
“是。”文辰恭恭敬敬的答應了下來。
隨后二人又閑聊了一番，如今文辰的父親，也不干那運糞的活計了，換了個宅子，還續弦了一個年輕貌美的嬌妻。
對此，文辰倒也沒反對，父親早些年省吃儉用吃苦供自己讀書，如今自己發達了，父親咋就不能享受享受。
很快便到了響午，文辰吃過飯后，便匆匆離去，忙三清觀的事了。
姜云還得接待客人。
原本姜云在京城內官場之中，人脈倒是不多，能來拜訪的人，就更少了。
可如今，大皇子蕭景知的人脈，基本上算是交到了姜云手里。
許多文官集團的官員，官職不高的，便來親自拜訪，像嚴尚書那樣，比較忙的，也會派下人過來送一份禮。
后院一間屋子內，已被禮品給填滿了。
許素問抬頭看著眼前眾多禮品，拿著一個小本本記著。
姜云站在旁邊笑道：“這是做啥呢。”
許素問蹲下，說道：“記下這些禮品的價值，和誰送的，咱們家過兩天也得回禮，總得分開送，可別將人家的禮品，原封不動的送了回去。”
“要說起來，咱們好歹是侯爺府，不該將人家的禮品又轉送出去。”
“但咱們家沒那么富裕，花錢的地方多著呢，比不得我娘家鎮國公府那般闊氣。”
“總得省著點。”
說到這，許素問笑了笑，說道：“放心，文辰那一萬兩銀子我讓云叔給了，再咋省，也不能省你的大事。”
聽著許素問的話，姜云聽到這，摸了摸鼻子，不當家不知財米油鹽貴。
姜云的確不缺錢，但花錢的地方也是不少……
姜府一大家子人，光是吃喝也得不少錢，更何況姜云花錢基本上也就是開口讓許素問拿。
至于進項，相比于積淀多年的那些權貴，就不夠看了。
姜云也就是東鎮撫司的進項，白龍寺也能分到一點，但不算多。
家中的存余，基本上都是此前大婚，各方權貴送來的錢。
像許多權貴家，是置辦了土地，商鋪，包括穩定的撈錢渠道。
這些都還是姜府目前所欠缺的。
“對了，錢大哥也讓人送來了一千兩銀子。”許素問頓了頓，道：“但我沒要，他家也剛落戶京城，缺錢得緊。”
二人正商議下，云平川的聲音從外面響了起來：“老爺，白龍寺的云霧方丈來了，說是來給您看賬的。”
姜云一聽，雙眼微微一亮，白龍寺的錢，他倒是也有一成，也不算少了。
“快請。”
云平川說道：“另外云霧方丈還帶了一位僧人，聲稱是西域佛國而來的高僧，此番前來，也能為咱們姜府祈福。”
“啊？黃凡？他怎么來我家了？”姜云微微一愣，皺眉起來。
他本不準備和這家伙接觸的，最起碼，不是現在接觸。
“請吧。”
隨后姜云提醒許素問一句，讓她就好好待在后院。
來到客廳時，云霧方丈和僧人黃凡已經在客人的位置坐下。
“姜大人。”云霧方丈面帶笑容的起身，雙手合十的說道：“給您介紹一下，這位是來自西域佛國的高僧，黃凡大師，暫居在咱們白龍寺。”
“我這不是尋思，西域佛國的高僧難得一遇，我便將他一并請來，也能為姜大人府上祈福。”
黃凡站起身來，雙手合十，眼神平靜的看著姜云：“阿彌陀佛，姜大人，貧僧有禮了。”
姜云慢慢坐到主座上，平靜的說：“哦，西域佛國來的高僧啊，歡迎歡迎，祈福就不必了，本官不信那佛祖。”
隨后姜云笑呵呵的問道：“既然黃凡大師是西域來的，那么應該知道宏光大師吧？我可聽說宏光大師死得挺慘。”
聽到姜云這句話，黃凡拳頭下意識的握緊。
他乃是宏光親自養大的弟子。
小時乃是無依無靠的孤兒，西域佛國，雖名為佛國，但卻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他就在即將餓死的時候，遇上了宏光大師，那天開始，宏光大師將他領回了佛寺之中，給他剃度，親自收他為徒。
對于黃凡而言，宏光大師乃是自己亦師亦父的存在。
宏光大師的死訊傳回西域后，所有人都忙著爭權奪利，搶奪宏光大師死后空缺的權力。
原本黃凡身為宏光大師最親近的弟子，能繼承很多宏光大師所留下的權力。
可他卻只是帶著宏光大師的一些心腹，選擇前來周國，為宏光大師報仇。
“云霧方丈你可是不知道，弘光大師死的時候，可凄慘了。”姜云說著這話時，余光瞥了一眼黃凡，繼續說道：“尸首讓人搜了又搜，東西都給搶光了，然后還被一把火給燒個精光。”
“嘶。”云霧方丈并不知道內情，也不知道宏光大師是姜云所殺，聞言后，只是嘆息說道：“宏光大師畢竟乃是高僧，遇到這樣的遭遇，還真是令人惋惜。”
“可不是嘛。”姜云目光隨意的看向黃凡：“若我是宏光大師的親朋，恐怕得想方設法給他報仇吧。”
黃凡此刻冷靜了下來，他意識到，姜云是在激他。
他深吸了一口氣，將這口氣給吞了下來，臉上擠出笑容，緩緩說道：“姜大人言重了，宏光大師這是前往西方極樂侍奉佛祖了，乃是幸事。”
“更何況，咱們佛門不講究報仇雪恨，以暴制暴。”
“喲，這倒是，我還忘了這茬。”姜云點了點頭，隨后看向云霧方丈：“方丈，你去請一尊佛祖像過來，請這位黃凡大師當著佛祖的面說說。”
“這……”云霧方丈微微一愣，他隱隱看出姜云好像有些不對，平日里姜大人，可不會這樣對待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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