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要離開京城?這事靠譜嗎?”
姜府的餐廳內,一大早,姜云和許素問,姜巧巧吃著早餐,而齊達則是第一時間趕了過來。
齊達坐在桌上,匆匆的喝了一口熱粥,點頭起來:“那還能有假?消息都傳開了,并且陛下要正式冊封八皇子為太子呢。”
齊達心里也有些沒譜,身為姜云的親信,他當然知道大皇子和姜云走得頗近。
如今大皇子出事了,也不知道會不會因此連累到姜大人身上。
誰最關心姜云的前途?齊達啊。
齊達升上去,他才有機會繼續進步,這不,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跑來姜府通風報信。
隨后齊達抓起桌上的一塊餅,吃了一口,道:“大人,要不我安排一下,八皇子殿下被冊封太子,以你的名義,多送點厚禮過去?”
“陛下信任您,八皇子殿下總不至于找你麻煩才是。”
“再說,夫人也是從鎮國公府出來的……”
姜云微微皺眉起來,自己和蕭景慶之間,頗有矛盾,更何況,一朝天子一朝臣。
若真要是蕭景慶繼位,蕭宇政寵信有啥用,新皇登基,怕是第一時間便是清洗一批舊臣。
許素問嘴唇微微動了動,卻是沒有說話,太子殿下若是想對付姜云,鎮國公府和姜府,是兩碼事。
頂多在查抄姜府時,把自己摘出去,送回到鎮國公府。
“行了,這事我有分寸,你先好好吃飯。”姜云拍了拍齊達的肩膀。
齊達聞言,吞了吞唾沫,點了點頭,而就在這時,云平川則快步趕來:“老爺,門外大皇子殿下來了,聲稱馬上離開京城,最后來見您一面。”
“大皇子。”
姜云是聰明人,這個節骨眼上,大皇子到自己府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可蕭景知來都來了,姜云還能不見?
齊達見狀:“大人,我先回避一下,去后院吃。”
說著,他拿著面前的米粥,便往后面跑去。
姜云看向許素問和姜巧巧:“你倆也回避一下吧,我看看這位大皇子究竟想干什么。”
“恩。”許素問微微皺著眉毛,牽著姜巧巧一起離開了餐廳。
很快,蕭景知穿著一身皇子服,在云平川的引領下,來到餐廳。
“姜老弟,我來的倒正是時候。”蕭景知坐下后,對云平川說道:“給我添個碗筷。”
添好碗筷后,云平川這才離去。
“大皇子殿下,聽說,您是要離開京城了?”姜云皮笑肉不笑的問道。
“是,今晨我父皇剛下的旨意。”蕭景知呵呵一笑,感嘆說道:“你說這人生啊。”
“我從小被要求在學院讀書,甚至成年前,被要求不得離開內城半步。”
“學院儒師教導,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那時我便想離開京城,到咱們周國的大好河山,四處走走,看看。”
“可父皇卻竭力反對,那時年輕,還想著偷摸逃出去玩呢。”
說到這,蕭景知臉上的笑容,變成了苦笑,繼續說道:“可現在,我想好好留在京城,卻沒了我的容身之地,怕是我父皇駕崩,我那八弟登基之后,都無法回京。”
蕭景知幾乎已經能望到自己的結局了。
皇位之爭一旦輸掉,離開京城,能保住性命,都算是幸事了。
一旦離京,想要回來,難如登天。
聽著蕭景知的話,姜云面無表情,眉毛微皺,說道:“大皇子殿下,你這要走便走,最后還到我府上坐一坐,這不是害我嗎?”
姜云倒也沒拐彎抹角,頗為直接。
蕭景知聞言,沉聲說道:“姜老弟,我來不來你府上,不都一樣?我告訴你,我們幾個皇子里面,就屬我最仁厚。”
“老四老六就不說了,這老八,別看他年紀輕輕,最是心狠手辣,只是藏得太深。”
“你算得上他的眼中釘,能輕易放過你嗎?”
蕭景知說到這,很快,從懷中拿出了一個腰牌:“這是我的皇子令牌,你拿著它,那些諸多文臣見了,就知道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之一。”
姜云微微皺眉:“殿下,您都離開京城了,我要這東西來做什么?”
“幫我解決掉老八。”蕭景知緊緊握住姜云的手,深吸一口氣:“你手握東鎮撫司錦衣衛!只要老八在京城犯下滔天大罪,我父皇都包庇不了的話,我就能回來。”
“到時,我便能順勢登基。”
“姜老弟,我蕭景知在此立誓,只要你能幫我奪得皇位,我保你姜家上百年榮華富貴!”
“你喜歡道觀是吧,我令全國各省各州各府,都大力修筑三清道觀。”
“立三清觀為國教。”
蕭景知此刻已沒有別的辦法了,唯一的指望,便在姜云身上。
他的其他文臣手下,的確忠心耿耿,但一個個手無縛雞之力。
想要去拉攏其他在京城內有勢力之人,也來不及了。
樹倒猢猻散。
眼下太子之位已經明確是八皇子殿下,還能有多少人愿意為他蕭景知辦事?
思來想去,也只有跟蕭景慶有矛盾的姜云了。
姜云聽著蕭景知的話,條件的確很誘人,但他并沒有伸手去接那塊令牌,反而是問道:“你認為,能忠心于你,并且對你有用的人,有哪些?”
說著,姜云拿出一張紙,示意蕭景知把名單寫下來。
蕭景知思索好一陣后,這才寫出一份名單,上面約只有十二人。
“只有十二人?”姜云皺眉起來:“連一個尚書都沒有?”
“鐵桿支持我的唐尚書和苗尚書,不是剛被你抓了嘛。”
“其他幾位尚書,基本上都是我父皇的親信,我父皇支持誰,他們便支持誰。”
看著名單上的這十二個人,雖然官職不算高,但位置也的確不低。
姜云思來想去,這才將名單給收了起來,接過了蕭景知的令牌。
“大皇子殿下,你不該這樣大張旗鼓過來見我啊。”姜云微微嘆了口氣。
“我這著急離開,也就沒考慮那么多了。”蕭景知如此答道,當然,心里則是想,若不大張旗鼓過來,將你綁上一條船,你也不一定替自己辦事啊。
二人實際上都有些心照不宣。
“行了,姜老弟,圣旨已經下了,我今日就得離開京城。”蕭景知說著,握住姜云的手拍了拍:“我能不能回京,就看老弟你了。”
說完便快步轉身離開。
姜云則是摸著這塊令牌,陷入了沉思之中。
八皇子府算是幾位皇子之中,府邸最小的,只是一間五進院。
蕭景慶在蕭宇政大病一場,貼身照顧前,也并不受蕭宇政的重視
主要原因倒也簡單,他的母妃出身并不算高。
蕭景慶的母親最初只是宮里的宮女,十八年前,大雨磅礴的一夜,當時前線的鎮國公許鼎武打了勝仗,大破胡人大軍。
蕭宇政慶祝的酒宴喝得有些多了,蕭景慶的母親照顧時,被蕭宇政給寵信。
沒想到竟就這般懷了孕,只不過蕭宇政事后得知后,第一反應是將這宮女給處理掉。
在他看來,這宮女趁著自己醉酒靠近,必定是心機頗深,有所企圖之人。
二來,他也不相信這僅僅睡過一夜后,便能如此順利的懷孕。
自己后宮佳麗如此之多,日夜寵信,也才七個孩子。
只是沒想到宗人府的宗正,當時的福親王得知此事后,聲稱若這女子真懷的是龍種,就不能隨意殺掉,最起碼得將其生下,宗人府查驗其身份后再定奪。
就這樣,蕭景慶并不算順利的出生了,宗人府有一套專門驗證皇家血統的方法。
驗證過后,蕭景慶的確是蕭宇政親生的孩子。
按照常理來說,那位宮女,蕭景慶的母親,應該能母憑子貴,最起碼也能獲得冊封,大多數能冊封為妃的。
蕭宇政不喜歡這位宮女,即便誕下皇子,也僅僅只是給了個貴人。
并且安排在了宮中一個偏僻小院,一年也不去見上一面,也只有每年皇家大祭時,會讓太監去把蕭景慶給帶來,參加祭祀。
小時候的蕭景慶,就是這樣陪著母親,在冷清的小屋中度過。
雖他身為皇子身份,沒人敢對他不敬,但母親卻是受了不少太監的白眼。
蕭景慶稍稍長大一些后,總想給母親出頭,痛罵這群狗奴才,可母親卻始終是攔著他,勸道:“咱們生活也算無憂,外面多少人,連飯都吃不飽,咱們得知足。”
可后來,母親患了病,宮里的御醫前來看病,也總是敷衍,態度不善。
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父親不喜歡母親。
但蕭景慶還是發了火,拿著棍子狠狠的打了御醫一頓,包括平日里,常常用冷眼看母親的那些太監。
他這一打,事情鬧大了,蕭宇政得知此事后,將御醫和那批太監,全部砍了腦袋。
他這才明白,原來很多事情,并不是母親說的,不去爭就行的。
有時候,就得去爭,你不爭,別人反而認為你軟弱好欺。
可惜他十一歲時,母親生了重病,那個陌生的父親,始終是沒有出現。
御醫也看過了,聲稱無力回天。
他至今都還記得,他跪在母親的病榻旁,母親身體疼痛,但又害怕被自己看出擔心的模樣。
母親臨終前,只是摸了摸蕭景慶的腦袋說:“景慶啊,母親不是他們所想那樣的人。”
“母親家中以前,也是富貴人家,只是中落了,這才到了宮中做宮女,償還債務,本想著償還了債務便出去找個人家嫁了。”
“可不幸的是,那天遇上陛下喝多了,這才有了你。”
“但我卻不后悔,母親反而很慶幸,并不是慶幸生下了皇子,以后說不定能飛黃騰達。”
“我慶幸的是有了你。”
母親摸著年幼的蕭景慶的臉蛋:“你答應母親,我死了以后,不要去爭那皇位,咱們沒權沒勢,爭不過人家的,母親就希望你安安分分的長大,健健康康的活過這一生。”
母親死了以后,那位陌生的父親總算是露面了,他吩咐讓人按照貴人的標準下葬母親。
很快,馮公公上前牽著蕭景慶的手,說道:“八皇子殿下,以后,您就有新家了。”
從那天開始,他便搬來了這內城中的五進院,也有了一些仆人和下人照顧。
可除了重大祭祀節日,他很難再踏進宮門,蕭宇政也一直不重視他。
他仿佛成了一個小透明。
直到蕭宇政病重,蕭景慶趕去貼身伺候了幾月,這才受到蕭宇政的重視。
今日,他這八皇子府,來的人可是不少。
許許多多的達官顯貴,都紛紛趕來送賀禮。
蕭景慶一個都沒見,他坐在書房內,書房之中,則是母親的牌位。
“母親,您要是現在還活著該多好。”蕭景慶盯著眼前的牌位,想著早些年的境遇,發著呆。
可惜,牌位上,母親的名字,也就只有一個黃貴人。
咚咚咚。
門外響起一陣敲門聲,蕭景慶擦了擦眼角的淚痕,恢復了嚴肅之色,推開門。
“太子殿下,今天府上可是熱鬧。”
來的人乃是如今的禁軍統領谷正宇。
谷正宇四十多歲,此前便是禁軍副統領之一,只不過和張堯之間,關系不和,一直在禁軍中招受冷落。
后來張堯案爆發,他因和張堯關系極差,也算是幸免,事后更是因為資歷足夠,直接晉升為禁軍統領。
也是如今蕭景慶的心腹。
他手中還拎著一些賀禮。
“谷統領你也不是外人,來就來,帶什么東西。”蕭景慶淡淡一笑,隨意一招手,讓其進入書房。
“嗨。”谷正宇進屋落座后,看到了屋內的牌位,他趕忙上前,上了一炷香,眼角也擠出淚水,說道:“要說黃皇后若是知曉您成了太子,恐怕也是開心的。”
蕭景慶說:“我母親只是一個貴人。”
“等太子您以后登基,加封為皇后便是。”谷正宇笑道。
聽到這,蕭景慶倒是心中微動,他如此努力的原因之一,也是想要為母親討要一個身份。
“對了,我來是有件急事,蕭景知去了一趟姜府。”谷正宇面色凝重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