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之間,已是開始與靈煞雨接觸。
起初只是零星幾點,敲打在寶輿的防護光罩上,激起細微的漣漪。
但隨著馬車前行,和本身靈煞雨的擴張,轉瞬間這周圍已是化為一場傾盆暴雨!
在此時宋天瑞的視線中,灰黑色的雨幕充斥著天地,視野變得一片模糊,唯有那密集的、令人牙酸的嗤嗤聲不絕于耳,這是雨滴瘋狂腐蝕防護光罩的聲音!
青銅寶輿的防護光罩頓時劇烈地波動起來,光芒明滅不定,仿佛隨時都會破碎!
“快!全力催動陣法!”谷承平低吼一聲,臉色凝重無比,雙手疾速掐訣,體內虛天境的靈力毫無保留地涌入車輦的控陣核心之中。
宋天瑞也是滿頭大汗,不敢有絲毫怠慢,在駕馭馬車前行時瘋狂地將自身靈力注入陣法。
兩人配合默契,竭力維持著搖搖欲墜的防護光罩。
然而,這靈煞雨實在太過霸道猛烈,其中蘊含的煞氣對防護陣法有著極強的侵蝕和消磨作用。
寶輿的防護光罩雖然不凡,但在如此密集的打擊下,光芒依舊在不斷黯淡,范圍也在被一點點壓縮。
過去不到半個時辰,光罩上甚至開始出現細微的裂紋,雖然立馬又被兩人真元修復,但修復的速度已是遠遠跟不上被破壞的速度!
咔嚓!
一聲輕微的脆響,一道較長的裂紋出現,有雨霧滲透而入。
宋天瑞和谷承平臉色一下變得慘白,眼中充滿了驚恐。
宋天瑞回過頭,聲音帶著一絲顫抖的急聲道:“前輩,靈煞雨太猛,陣法快撐不住了!”
谷承平更是半點不敢分神,全力催動法陣,咬緊牙關,嘴角甚至溢出了一絲鮮血,甚至說體內經脈都因為真元過度運轉導致受損,但他依舊不敢有絲毫松懈,只要松一分力,或許這法陣就徹底破了。
到了此時,宋天瑞也分不出任何一點力量駕馭馬車前行,只將所有真元和心神也都用在了防護法陣之上。
也直到此時,盤坐在車廂之中的顧元清才緩緩睜開了雙眼。
對于車外足以讓虛天境修士魂飛魄散的景象,他臉上沒有泛起一絲波瀾,似乎那只是輕風拂過山崗。
他甚至連姿勢都沒有改變一點,只是隨意地抬起右手,對著車廂地面,輕輕的一按。
這一按,輕描淡寫,毫無煙火氣息,然而,隨著一道力量灌注而下,神魂牽引落入寶輿法陣之中。
整架青銅寶輿猛然發出一聲低沉的嗡鳴!
馬車身上那些古老而黯淡的符文驟然亮起,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那光芒并非之前的淡青色,而是一種溫潤而深邃的琉璃之光!
一道厚實而凝練,宛如實質一般的琉璃光罩將整個寶輿牢牢護在其中!
噼里啪啦的雨打聲似乎都在遠去!
那兇猛暴烈的靈煞雨滴砸落在琉璃光罩上,再也無法侵蝕分毫,甚至連漣漪都無法激起多少,只是化作縷縷灰黑色的煙氣,消散無形。
車輦之內,瞬間變得無比的平穩和安靜,仿佛外界那吞噬一切的靈煞暴雨只是虛幻的背景。
宋天瑞和谷承平只覺得周身壓力一空,整個寶輿之上法陣的運轉完全與二人沒有了任何關系。
兩人呆立當場,保持著掐訣的姿勢,愣愣地看著車外那固若金湯、散發著令人心安氣息的琉璃光罩,以及光罩外徒勞沖擊、卻無法撼動其分毫的靈煞暴雨。
兩人臉上還殘留著之前的驚慌,此刻卻已被無與倫比的震撼和劫后余生的茫然所取代。
他們艱難地轉過頭,看向車廂,簾幕低垂,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但他們知道,是顧元清出手了。
與之同時,那原本的龍駒也生出變化,仰天長嘶,體內氣息涌出,將其包裹,隨后竟是化為一紅一白兩條蛟龍!
馬匹的嘶鳴聲也被龍吟之聲所替代。
原本離地不到三丈,已是近乎停在原地青銅寶輿騰空而起,磅礴的靈煞雨也難以阻其分毫。
本來稍稍平復心情的宋天瑞和谷承平看到這一幕瞪大了雙眼,他們得到這青銅寶輿已是有不少年頭,憑借此寶在墜星平原上也算躲過了不少危險,可是卻從來不知青銅寶輿居然有這等變化。
這一刻,宋天瑞真的有些后悔了,從眼前的變化來說,此寶的價值可遠遠超過原本的預估,都有些擔心顧元清現在會反悔將此寶拿走了。
可轉念一想,若是憑借此寶與顧元清搭上更深層次的關系,若是能得其指點,哪怕是些許半點,或許都可以比得上無數機緣,甚至說,甚至說因此而得到一絲成就天人的機會!
像他這等散修,遠遠不及那些大宗門的修士,前途有路、有方向,宗門之內有人指點,有前輩修行心得可以借借鑒,而他們,卻唯有在茫茫修行界中不斷的追尋。
這樣的念頭其實在他心中早已轉了無數遍,只是以前也不敢多期盼,畢竟他們本就是先企圖謀算對方而被抓,還有偷偷逃走的前跡,之前更多的是都是想著做完這件事情,可以安然無恙的離開。
可現在不知怎的,便覺得這或許是自己所能追尋到突破天人層次最好的機會。
而比起成就天人來講,青銅寶輿雖好,可又算得了什么!
念及此處,甚至眼中的光芒都亮了一分。
也就在此時,顧元清的聲音傳來:“你二人還愣著干什么,指路!”
兩人皆被驚醒,連忙拿起羅盤,掐動靈訣,辨別方向。
這大雨之下,他們的視線和神魂皆受阻擋,看不到星象和外面的景象,而墜星平原之上,許多地方的磁場紊亂,羅盤也時靈時不靈,唯有憑借自身竅穴與天地感應和靈訣進行輔助。
顧元清駕馭青銅寶輿的速度可就遠非他們能比了,速度極快,以至于他們手忙腳亂半天,對照地圖也根本定不準方位。
看他們站在那里抓耳撓腮,也知在這種情況下讓他們再定方位有些為難了他們,畢竟就算他自己在這靈煞雨下也大受影響,原本在這深處可以觀測八百里,可現在卻只有不到百里了。
他也唯有憑借宋天瑞教給他的輿圖映照自己所見而大略調整方向。
“算了,你們且坐下調息吧。”顧元清淡淡的說了一句。
宋天瑞和谷承平神情尷尬,但終歸是松了一口氣,對著顧元清躬身道:“讓前輩失望了。”
顧元清未曾回應,兩人對視一眼,很識趣的沒再說話,就在車轅上盤膝而坐,手捧靈石開始恢復心神和真元。
時間一點點過去,青銅寶輿的速度未曾減慢半點,顧元清浩瀚的元氣絲毫未見衰竭。
顧元清駕馭青銅寶輿的速度遠非之前宋天瑞之前駕馭能比,即便是在這靈煞雨下,可一個時辰所走的距離只怕都要超過宋天瑞一日所行。
一紅一白兩條蛟龍帶著閃爍琉璃之光的寶輿行在空中格外的顯眼。
墜星平原的極深處,一座石殿之中,二十余數位修士待在其中,而在這些修士的修為至少都在虛天層次,連天人也有三位!
有好幾人站在石殿的屋檐下,看到外面的雨幕,直呼晦氣!
他們有的是剛進來不久,有的是根本未曾出去過。
唯一期望的只有這場雨不要下得太久,若是像上次那般整整下個半年,那就意味著他們要在這玄穹石殿中困半年,什么也做不了!
修士壽元悠長,可也經不住這么浪費。
玄穹石殿之中想修行全靠靈石,而靈石又要補充玄穹石殿的消耗,可不敢亂用。
天色越發暗淡,夜幕已是降臨。
忽然,一位站在大殿屋檐下的修士指著遠處劃破天空的紅白之光說道:“那是什么?”
此話語引的旁邊之人皆是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那亮光其實很細微,只是大雨的夜幕之下才有些顯眼,而且顯然距離此地頗遠。
“莫非是哪件法寶出世?”有人眼睛一亮,說道。
“就算是異寶,也只能看著,雨這么大,誰敢出去?那不是找死嗎,就算天人在外面也撐不了多久。”
聽聞這幾人話語,石殿之中靜修的修士也有幾人頗為好奇的走了過來。
忽然所有的人都默默讓開一條道路,一位臉上有著猙獰傷痕的高大壯漢走了出來。
還有人躬身道:“曲前輩。”
壯漢淡漠的點了點頭,目光投向遠處的亮光,忽然整個瞳孔散發流光,顯然是動用瞳術,企圖看清亮光到底是什么。
也就在此時,就見那天際的亮光忽然一折,光亮逐漸變強,很顯然是奔石殿而來。
眾人錯愕,神情各異。
忽然有人道:“這該不會是哪位大修的遁光吧?”
“不會吧,這可是墜星平原,還是靈煞雨中,難不成還是陰陽大修?”有人驚疑道。
又有人忽道:“莫非也是奔著那件寶物而來?”
“什么寶物?”有不知者問道。
可原本還有些許喧嘩的場面頓時聲音一斂,相互對視,皆是心中一凜,沒人開口。
剛才問的人也明白了過來,沒有再問。
其實在場之人,停留在此的有大半皆是奔著一年前出現的一道異光而來,此光芒就出現在距離此地不到五千里的星瘴之中,看到的人不少。
寶物出世,其他人知道了又哪里會多說,巴不得只有自己知曉,剛才這只是失言。
而所謂的星瘴便是此地煞氣與破碎的星辰之力混合,形成獨特的星辰煞瘴,不僅能侵蝕靈力,更能扭曲神識,若無準備,天人境之下踏入極易迷失甚至元神潰散。
若是來者是陰陽大修,那哪里還有他們的機會?
臉上帶著傷疤的壯漢微微皺眉,他自己便是天人,判斷力自然還在這些虛天修士之上,若這光芒真的是修士遁光,那基本可以肯定來者便是陰陽大修。
至于說混天,他倒未想過,因為混天修士皆在靈界,且皆是站在靈界的巔峰的大人物,豈會來這里!
也就在他思緒之間,那道光芒已是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好像真的是修士,是兩條蛟龍拉著一輛青銅馬車?”有精通瞳術的修士驚呼道。
姓曲的壯漢也看清楚了,他神情錯愕,這青銅馬車似乎與他前些時日所見有些相似,只是原本的龍駒現在變成了蛟龍!
轉眼間,那馬車已是落在了石殿大門前。
隨后見一位身穿青衣的年輕男子從車廂之中走出,虛空懸浮,一道護身罡氣撐開,將靈煞雨隔離在外,原本馬車上的琉璃之光斂去,蛟龍也化為了龍駒。
隨后車轅上的二人其中一位將馬車收起。
那年輕男子這才緩步走向石殿方向,另外兩人趕忙跟上,生怕脫離了護身罡氣的防護。
姓曲的壯漢瞳孔一縮。
其實,前幾日他便懷疑顧元清是陰陽大修,而現在也是印證了之前的猜測。
顧元清帶著宋、谷二人步入玄龜屏障之中,這里的雨滴依舊還在落下,可其中卻沒有了煞氣。
他也一眼便看到了臉上有疤痕的壯漢,二人目光觸碰,顧元清微微點頭。
曲姓壯漢抱拳拱手。
顧元清走上石殿門前,站在這里的修士紛紛讓到一旁,而在與顧元清目光觸碰之后,又連忙神情恭敬的抱拳行禮。
石殿之中最好的位置早已被占據。
這一次谷承平倒是未曾去威懾他人離開,因為在這里,大多數的修士修為皆在他之上。
只是也用不著他,即便是在這殿中的修士,也注意到了外面的動靜,只要顧元清有這意思,自己便讓了出來。
但顧元清只是隨意尋了一個偏僻之所,便坐下閉目養神。
這一夜并沒有什么話語,在場的修士都不愿意多說話,特別是此地有寶物之事,是一點不提,他們不知顧元清是否知道此事,若是本不知曉,那可就虧大了。
第二日清晨。
靈煞雨依舊,宋天瑞來到顧元清面前,恭敬問道:“前輩,今日可要繼續趕路?”
顧元清淡淡道:“走吧!”
片刻之后,青銅寶輿騰空而去,一眾石殿中的修士暗地里松了一口氣。
只是他們未曾料想到的是,青銅寶輿大約來到五千里左右之時,前行的勢頭卻驟然一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