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元清沒有理會鳳九娘,而是看向裘衛風。
裘衛風握著釣竿的手輕微一顫,說明此時他的心中并不平靜。
他放下魚竿,站起來看向顧元清,問道:“那山主又需要我做什么?”
顧元清淡淡道:“你就在這清平道宮之中,為乾元宗當個傳授劍道的老師吧。”
“就只是這樣嗎?”裘衛風有些詫異,他與顧元清雖無死仇,可也有恩怨,他曾想過對方會給出怎么苛刻的條件,未想竟是這般。
顧元清笑吟吟的道:“或許日后真還有一件事情要讓你去做。”
“何事?”裘衛風問道,他總感覺顧元清的笑容之中有些許令人玩味的味道,不是惡意,就仿佛是想看一出好戲之前的感覺。
“不急,所有的一切都等你真的能活下來之后再說吧。”
顧元清輕笑一聲,隨后將兩卷經書丟給了裘衛風,說道:“十年,你有十年時間研習此經,別說我不給你機會,你是否能活下來便看你自己的造化,若是最終沒能活下來,也就怨不得我了。”
裘衛風接過天道經,低頭看了一眼,微微錯愕,下卷且不說,這天道經上卷他尋找萬年,今日終于到了自己手中,心情復雜,過了許久,他才抬起頭來。
“山主就不擔心我帶著此經,偷偷破開洞天而去?”
顧元清道:“你會嗎?”
“不會,裘某自認還不是這般人,何況,就算我有心逃走,只怕也逃脫不了山主的五指山。”裘衛風笑了一下。
“那便是了!”顧元清微微一笑,以前或許還會有這個擔心,裘衛風雖只是陰陽巔峰境,但論實力卻可堪比普通碎天,可以打破虛空而去,但現在,他成就混天不死,裘衛風想要在精通空間之道的他的眼皮子底下帶著天道經離去,無異于癡人說夢。
“期望你能有好運,你好自為之吧!”
顧元清身影隨之消失。
裘衛風則對著顧元清剛才站立的位置抱拳躬身道:“裘某謝過山主。”
但顧元清并沒有任何回應。
鳳九娘這時才激動的上前一步:“主上,這真的是天道經上下卷?”
裘衛風道:“似顧山主這等人物,自然不會在這事上面作假,也沒那必要,就算他不給,將我等殺了,也無人知曉,更無人會說什么。”
“那現在主上得到了完整的天道經,是不是就能解決壽元上的問題?”鳳九娘道。
裘微風搖了搖頭,平靜的說道:“成功與否誰能預料,不過,終究是有了機會,一切便看結果吧。”
顧元清的分身來到藏書閣前,回頭看了一眼。
當年,他曾說過裘衛風若是帶來天道經下卷,便會給他一個機會,現在這機會給了,也算信守當日之言了。
至于其他的,那得裘衛風首先得能活下來才有價值。
他以清平令進入藏書閣第七層,放回了一些書籍,又帶走了一些。
回歸北泉洞天,化為發絲回歸顧元清頭上。
顧元清之本尊悠然坐于庭院之中,翻看著這些書籍。
與之同時,無數的靈氣自識海之中的北泉山虛影之內冒出,沒入軀體之中,迅速化為真元,如同長江大河一般流轉在經脈之中,走遍諸多竅穴,最后匯入他天人世界。
他的軀體之中每一顆細小微粒皆散發著微微光芒,其中烙印下的道則印記虛影與天人世界遙相感應。
在彼此的共鳴之中,吸納著流經的真元,不斷的壯大著己身,每一個微粒所化的微小世界內部都在迅速擴張和穩固。
顧元清忽然放下書籍,看著體內無數世界,忽然心中又忍不住有一個猜想。
現在的他軀體之中有無數的微型小世界,雖然這些世界此時尚且弱小,如同虛幻,并非真實的空間,與當初虛天世界卻有著幾分類似。可隨著他的實力不斷增長,這些微型小世界也定然會成長。
那會不會有一日,這些微型世界也同樣可以化為真實的世界?
如果……真可以這般,這最后的場景與現在的玲瓏界域……不,應該說是這整個規則神器世界,何其相似!
那難以計數的浮游界是不是就是一位難以估量的大能軀體之中的微型世界?
玲瓏界、古界、和在其上的法源界會不會就是此大能的竅穴?
那諸多規則神器或許就是大能自身道則印記實體的具現……
顧元清微微有些失神,這個猜想雖說有些異想天開,但他總覺得這種可能性是有的。
當然,這只是他此時的遙想,現在的他對仙道的了解也就止步于飛升仙人,對其后的修行道路并不是清楚。
只是,若真是如他所想,那不免感嘆,體內世界能化為這般之修士又強大到了何等層次,有朝一日,我是否也能走到這般境界?
過去許久,顧元清這才回過來神來,他的目光忽然落向了靈樞界。
此界是被顧元清曾覆滅的十方煙雨樓所在的界域,但顧元清今日將目光投向此地,卻并非是因為十方煙雨樓。
而是因為秦栢鈞來到了此地!
自上次察覺此人有些不對之后,顧元清也曾多次將目光落在其身上。
當年,發現此人與太古神宗有所勾結,可身上的變化來歷卻似乎與太古神宗無關。
其身上魔氣來歷奇特,就算顧元清搜魂都未曾發現其來歷。
所以顧元清一直都將其放著,就如同釣魚的誘餌,等著魚兒上鉤,只是乾元界內,秦栢鈞一直未曾有任何異常的舉動。
而前些時日,秦栢鈞出了乾元界,顧元清便略微感覺其不對,依附了一縷神念在其上。
果然,便察覺了不對。
只見得其身在一處遠離人煙的山脈之中,尋了一處天然洞穴,并布下層層大陣作為防護,但這樣一座法陣,又哪里遮得住顧元清的視線!
在其身前,一座祭壇已經布下,祭壇的中央有一座神像。
神像蛇尾人身人面,額頭之上有著與魔族相似的螺旋雙角。
帶著面具的秦栢鈞將一個玉瓶擺放在祭壇前方,手捏印決,口誦真言。
玉瓶之中一道道血氣不斷逸散出來,沒入神像之中。
顧元清眼中閃爍寒光,他能看得出這玉瓶之中的血氣是來自人族,此物乃是秦栢鈞交易而得,但如此多的血氣,不論其來自何處,又犧牲了多少人的性命。
神像之上,漸漸染紅了鮮血,伴隨咒語,有無形的力量破開空間降臨此地。
而這份力量與當初人魔戰場之上,魔主所召喚來的巨眼何其相似。
看到這一幕,顧元清略微有些失望,本以為是什么人將手伸向了乾元界,看來似乎并不是這么回事。
“所以……你的力量是來自這座神像嗎?”
顧元清的身影忽然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秦栢鈞的身旁。
依舊在念著咒語操縱祭壇的秦栢鈞聽聞話語瞳孔縮小,轉頭看向顧元清,神情之中滿是驚駭!
“顧元清!”他失聲叫道。
顧元清負手而立看著祭壇,微笑說道:“看來你看到我很意外啊?也是,畢竟這么多年未曾見過了。”
秦栢鈞法訣一變,操縱法陣攻向顧元清,與之同時身形就向山石之中沒入。
“短短三百年,能來到虛天大成之境,倒是有點本事,不過,想在我面前逃走,未免也是異想天開了!”
顧元清淡淡一笑,并沒有任何動作,可攻擊而來的大陣陡然停滯了運轉,地上土石忽然變得堅硬如鐵,秦栢鈞的半邊身軀陷入土中,任憑他如何施展遁術,也動彈不得!
“說說吧,這座神像你是怎么得來的?“顧元清俯視著秦栢鈞,語氣平靜。
秦栢鈞眼見根本逃不掉,但自然也不想就這么束手就擒,張嘴便是一道血線吐出。
此物鋒利異常,快若閃電,異常毒辣,空氣之中的靈氣與之接觸發出嗤嗤的聲音。
若是尋常天人,在這近距離之下,只怕都會猝不及防著了他的道。
但他面對的是顧元清,虛天境與混天修士之間的差距,說是天壤之別也不為過,在顧元清看來,不論是秦栢鈞還是此物都是如同小孩的玩具一般,沒有任何的威脅。
顧元清同樣沒有任何的動作,襲來的血線在距離顧元清三尺之外就陡然停在了空中,顯現出原貌來,這并非什么寶物,而是一滴妖艷的鮮血。
秦栢鈞這時似乎默念了一句咒語,就見得這滴鮮血陡然變化,化為一道人身蛇尾的魔影,一聲咆哮,竟是掙脫了顧元清的束縛,向著他面目撲來。
顧元清眉頭一挑,此物的力量不一般啊,自己雖說未曾動用多少力量,但終究是混天境,只是一個念頭就足以鎮壓虛天,但偏偏此物竟是能破開他的壓制。
當然,也僅僅只是如此而已。
這道魔影的速度極快,遠遠超越的虛天層次,可距離顧元清的那三尺之地卻突然間化為億萬之遙一般,任憑它如何也難以靠近。
下一刻,這道魔影無火自燃,所有的力量都化為虛無。
秦栢鈞一口鮮血噴出,臉色慘白,此物與他心神相連,被破也同樣讓其受傷不輕,眼見并無他法,只以仇恨的目光看著顧元清,怨毒的說道:“只恨那夜未曾殺了你!”
“殺我?看來這些年我還是太仁慈了,本是不想再追究過往,可偏偏有些人啊,要自尋死路!”顧元清搖頭一笑。
當年的秦栢鈞對初入武道的他來說,也算高手,可他的修為很快便突破真武,成為宗師,與之敵對的人至少也是靈墟門山中內門長老層次,至于秦栢鈞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罷了,早已不放在眼中。
也懶得去追究當年之事,畢竟當初,他也沒有太大的損失。
只是他對其不屑一顧,可對方卻一直未將這仇恨放下。
“算了,也懶得與你多說,我便直接看下你記憶中到底是何吧!”
顧元清探出手指,點向秦栢鈞眉心。
“慢著!”秦栢鈞忽然大叫。
“嗯?”
顧元清稍微停頓,隨后輕笑:“原來你是將最后的希望是寄托在身后的祭壇之上啊!”
只見得那祭壇上的神像忽然間像是活了過來,化為三丈之高,血紅色的雙目冷漠的看向顧元清。
秦栢鈞猙獰大笑,眼神中滿是狂熱:“顧元清,你該一來就破壞祭壇的,此乃魔神之力,超越世間修士,我既已將其力召喚世間,就算你殺了我,你也跑不掉,而且,這整個靈樞界也會因為你而毀之一旦。”
“區區一個虛天也敢談論超越世間修士,魔神之力?呵呵。”顧元清啞然一笑,看向秦栢鈞的眼神只是嘲諷,身后的這份力量確實超越了普通天人,力量層次似乎確實挺高,可論力量之大小,至多也就陰陽層次。
想當初界淵魔族耗費半數魔獸之血召喚出來的力量,也難以對顧元清造成什么影響,更何這一點力量。
神像所化之魔影身上忽然燃起熊熊魔火,火焰跳動,讓虛空之中都蕩起漣漪,接著它張口發出一聲尖銳的嘯聲,如同魔音直入顧元清雙耳,要撼動顧元清的神魂。
但轉眼之間一座大山鎮壓而下,四道長劍虛影浮現,周天星斗陣圖鋪展而開。
于是,所有的一切都結束了!
秦栢鈞笑聲陡止,洞穴之內,鴉雀無聲,他的神情變得慘然,沒有想到這一切都結束得這么突然,自己多般布置,耗費心血換來生靈精血,選取此風水寶地布下法陣祭壇,便是為了能獲得與顧元清相匹配的力量。
可現在看來,這似乎就是一個笑話而已。
“不可能,這……顧元清,就算我輸了,但你也休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他忽然厲聲大叫著,話語聲中,他直接破碎虛天世界,自焚神魂,意圖自爆。
只是,依舊只是徒勞,所有的一切停止下來,他的真元、神魂、崩塌的虛天世界都瞬間凝滯,只剩下意識尚存。
顧元清也未曾再多說,手指點在秦栢鈞眉心。
片刻之后,他微微皺眉:“來自古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