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觀樓在宮里頭的人脈關系，只有一個王海公公。
一見面，他一個一口王兄。不僅準備了熱茶，還置辦了一桌酒菜。一直用小爐子溫著，人一到，剛好趁熱吃。
王海難得笑瞇瞇調侃道：“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陳兄，你勢利眼啊！這么豐盛的酒菜，今兒肯定是有事相求。”
“瞧你說的，我怎么就勢利眼。親兄弟也有鬧架的時候，你我異父異母的親兄弟，偶爾甩個臉色，你還計較上了。要不要這么小氣。”
王海頓覺氣惱，陳觀樓竟然倒打一耙，果然巧舌如簧。
“好！先不論你勢利眼的事。有一個問題，藏在心頭很久了。”
“你說！”陳觀樓一副自在的模樣，絲毫不介意對方的態度。
王海斟酌了一下，多少有點難以啟齒，“我是一個太監，你知道吧。”
陳觀樓點頭，“我長了眼睛，更長了腦子。你到底想說什么。”
“我是太監，你卻總喜歡拉著我去逛青樓，到底是何用意？”
“太監不能逛青樓嗎？”陳觀樓一臉疑惑不解，“太監也是人，怎么就不能逛青樓。還是說你不喜歡逛青樓，你早說啊，下次換個地方玩耍。”
“我不是，我沒有……”
“不是什么，沒有什么，你好歹說清楚。別等下次，我又好心辦壞事。”
王海緊皺眉頭，這個問題對他很重要，重要到這些天他一直在揣摩。結果陳觀樓卻如此輕描淡寫，根本沒將這個問題放在心上。
“你認為太監逛青樓，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你就不擔心我被人嘲笑，戲弄？”
“太監逛青樓難道不正常。”陳觀樓很不理解。
他繼續說道：“外面那些缺胳膊缺腿的殘疾人，街頭乞討的叫花子，鄉下老實巴交的老農，但凡手頭有了錢，都想進青樓瀟灑一番。他們都不自卑，你為啥覺著不正常？
還有，你可是堂堂九品武者，誰敢嘲笑你，戲弄你？真要有膽大包天戲弄你，你不會弄死他嗎？
我帶你去青樓瀟灑，本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屬于正常的社交活動。你為啥要想東想西？
你看你，心思是不是太重了點，是不是宮里頭有人在你耳邊說閑話，洗你的腦袋？你可不能上當。
就算是太監，就算功能不全，咱們也要做一個堂堂正正的男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青樓瀟灑就去瀟灑，不用在意外界的看法。
人活在世上，是替自己活，不是為了別人的評價而活。不想學那幫腐儒沽名釣譽，鉆牛角尖。”
王海緊張的心情舒展了許多。
他難得露出笑容，“你真的認為這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難道在你眼里不正常？”陳觀樓真是奇了怪了，這年頭的人，心思都重。一件正常的事情，被解讀出各種奇怪的含義。
莫非宮里頭的人都這個德行，小心眼，心思重，報復心強，手段兇狠殘忍……除了伺候人這個優點，全是缺點。
皇宮果然不養正常人，只養變態。不僅太監宮女變態，后宮嬪妃也變態。皇帝當久了同樣變態！
整座皇宮就找不出一個正常人，都有發瘋的點！
“是有點不正常！”王海實話實說。
宮里頭大把的太監都在玩弄女人。但他們當中大部分從不去青樓，而是將女人買回家玩弄。地位稍低的太監，則是在宮里頭結對食。
他是少有的會進出青樓的太監，自然稀罕。
“你要適應環境，但是不能被環境左右！”陳觀樓苦口婆心的勸解道，“不要因為別人說不正常，認定太監不是個男人，你就信他們說的話。
除了功能不全，你比別的男人差了什么？你武藝超群，修為高深，做事認真負責，心思縝密！你這么多優點，你為啥會因為小小青樓而感到自卑。你可是堂堂九品武者，我就不信有哪個女人膽敢當面嘲笑你。”
“當面不嘲笑，背后肯定會嘲笑。”王海咬牙切齒！太監心眼小，最恨有人背后議論自己，說自己的閑話。
“你為啥要在乎背后的議論？反正你又聽不見。瞧瞧，果然還是因為心思太重！”
“咱家為什么不能在乎？”王海反問，“區區賤籍，也敢非議咱家，找死！”
“誒，你這話我不贊同。照你這意思，我豈不是也成了賤籍！”
“你不一樣，你是良民，你是官。”
“我算個屁的官。偶爾沖大頭蒜自稱本官，你瞧瞧有誰把我當成正兒八經的官。”陳觀樓罵別人厲害，罵起自己也不遑多讓。心一狠，他能把自己的祖宗十八代罵進去。
王海一時間不知該做出何種反應，很是尷尬。
他捏捏鼻子，好一會才嘀咕道：“為了安慰我，也沒必要連自己都罵。”
陳觀樓趁此嘚瑟道：“所以我活得瀟灑自在。我自個都不介意自己的身份地位，自然更不介意他人的評價。
你就是太在意他人的看法，所以才會生出心魔。小小青樓，就讓你困惑，那你生活中需要困惑的事情就太多了。你這個心態，這輩子都別想晉升宗師境界。跟我學，放寬心態，吃好喝好比什么都強！”
一聽不能晉升宗師，王海臉色都變了。
他厲聲問道：“你真的認為我無法晉升宗師？”
陳觀樓才不怕他，捏死對方就跟捏死一只螞蟻似的。
他沒有因為對方緊張從而也跟著緊張起來，很隨意地說道：“以你現在的心態，肯定沒戲！我雖然還沒摸到宗師的邊，但我還是有一點淺見。
凡是晉升宗師，除了天賦外，最重要的就是心境。心境不到，必定走火入魔，甚至身死道消。你觀察宮里那兩個，平日里他們是不是從不關注宮里頭的瑣事，各派爭斗也從不參與。這是什么？這就是心境！一旦沾染太多凡塵俗事，難免滋生心魔！”
王海皺眉深思，似乎很有道理，可是，他看向對方，“那你呢？你整日都在處理凡塵俗事，日日見證生死，為啥沒有心魔，修為還一日千里？”
“因為我凡事隨心，怒火不過夜！我整日吃好喝好，天天瀟灑，知足常樂，所以我沒有心魔。最重要的一點，我沒你那么重的心思，屁大點事情都要東想西想！別人的看法真有那么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