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小世界，已徹底被濃郁血光所覆蓋，這道身影非常朦朧，饒是莫老，也難看清長相，只能看見那一頭灰白長發，心中驚駭不已。
祂身上甲胄早已銹蝕，破爛不堪，露出里面青玉般的死白肌膚，雙眸位置是兩團跳動的幽火，手中握著一柄斷掉的劍。
劍身布滿蛛網般裂痕，纏繞一層淡淡霧氣，莫老一眼就能看出來，那是這片古戰場煞氣具現！
莫老此時也沒辦法繼續“低調”，身上防御光幕光芒大漲，各種神秘符號閃爍，將原本薄薄一層的防御光幕，化作一道丈許厚的“巨盾”！
眉心處飛出一道金色光芒，主動向這道身影發起攻擊。
灰白長發身影將兩團幽火眼眸從秦越身旁那株植物上收回，淡淡“瞥”了一眼莫老攻向“祂”的金色飛劍。
明明雙方距離非常之近，按照莫老這種第三境大能的感知，應該剎那便刺中對方。
然而這不到一丈的距離，卻仿佛隔著千山萬水那么遙遠。
金色光芒怎么都難以接近頭發灰白、身著破爛甲胄的身影。
“不好！”
對空間與時間有著很深了解的莫老立即明白，眼前這個存在根本不是他能對付的！
腐朽神明的執念終究還是被喚醒了，這是祂執念的具現！
雙方對“道”的理解，根本不在一個層級。
對方跟他的差距，比他跟術境修士的差距還要巨大不知多少倍！
即使已將防御光幕擴展到極致，可莫老內心深處依舊充滿緊張和不安。
電光石火間，他仿佛感覺對面的恐怖存在，微微笑了下。
其實根本看不清長相和表情，但在他精神感知中，對方就是在笑。
不屑的冷笑！
祂只是緩緩抬起那把斷劍，指向血色天空。
剎那間，整個小世界里面，無數殘劍突然劇烈震顫，斷刃、碎片、乃至深埋在大地中的劍柄，全都掙脫了原本的束縛，化作無數道流光，朝祂手中這柄斷劍匯聚。
天空中的血色，都瞬間被抽取一空，天地間只剩下黑白兩色。
但祂手中這柄斷劍，卻爆發出恐怖而又妖異的一抹鮮紅，成為這里唯一亮色！
鶴發童顏的莫老，強大的第三境大能，在這種“勢”面前，像個脆弱無助的孩子。
想逃，腳下卻如同生根，牢牢被釘死在這顆巨大無匹，此刻已經沒了血色，從高天看去無比鮮活的眼球上！
這是真正的空間偉力，遠遠超越莫老的理解與認知。
神明不可褻瀆，即便祂已腐朽。
隨后，披散著灰白長發的身影，將手中血色斷劍朝莫老輕輕一揮。
就只是一個異常簡單的斜斬動作，看上去也并不快，甚至有些緩慢。
然而卻蘊藏著無比高深的玄奧之意。
血色劍光接觸莫老那厚重防御光幕瞬間，上面璀璨符文如冰雪消融，光幕像破碎的雞蛋殼，寸寸龜裂，怦然爆碎。
一道血光，就這樣順著莫老眉心切入，一路向下延伸。
莫老最后的眼神，驚恐而又絕望。
這一刻，他才終于明白，所謂的幸存者經驗，所謂的有所準備，屁都不是。
那些曾經栽在禁區的第三境天上仙，怕是都遇到了這種東西。
外面的法衣，內里的甲胄被輕松切開，皮膚和骨頭感覺不到疼痛，鮮血都來不及從里面涌出，便被這道血色劍光中蘊藏的可怖神力給蒸發了！
下一刻。
莫老“神奇”的消失在原地，只剩下一縷淡淡的青煙。
一個第三境天上仙，就這樣被斬成虛無。
距離不算很遠的秦越全程目睹這一切，他只覺這一劍奧義無窮，卻完全無法“捕捉”披散灰白長發身影的攻擊軌跡。
內心深處涌起難以言說的震撼，莫老這群第三境的天上仙再強，依然還在人的范疇，可這道朦朧身影，施展出的，卻是神的手段！
但此刻他的心境，竟有種說不出的平靜，本應生出的無邊恐懼，像是被強行“剝奪”。
整個人都冷靜得要命，甚至還抽空看了一眼類似植楮的仙植上，兩顆已經紅彤彤的果實。
“我不是應該施展幽冥遁術，頂著小鼎跑路的嗎？難道是被這莫名存在給影響了？”
不過下一刻，他便生出強烈直覺：這披散灰白長發的可怕存在，并不會對他出手，或者說，對方看不見他！
對方似乎確實從始至終都沒有關注過他，像是刻意忽略！
此時披散灰白長發的身影一下子便消失在秦越眼前，當再次出現，已經到了丁老他們撐開的門戶入口處。
那里頓時一陣大亂！
接著那入口就消失了，秦越愣住，他被關在這里了？這種詭異妖邪的地方，要怎么跑？
遁地術能出去嗎？
不過這些念頭只是一閃而逝，跟無法生出恐懼情緒一樣，像是被強壓下去。
腦子里只剩下一個念頭：用偷天換日，收了這仙植上面的兩顆果實精華！
隨著念頭生出，瞬間就有了行動，已經很久都不需要掐訣才能施展的秦越，雙手掐訣，按照最初學會時的狀態，走了一遍完整流程。
難以想象的生命精氣，連同各種他現在無法參悟的能量瞬間涌入身體。
位于青銅巨鼠混沌世界的大鵬鳥，身上爆發出絢麗光芒。
北冥真意自行運轉，精準梳理這些能量，應該歸于下丹田的元精，不斷往他那顆紫黑色內丹匯聚而去。
大量先天元氣無需“煉精化氣”，直接聚集于他中丹田位置。
磅礴而又玄妙的先天元神能量，流淌到他精神識海。
顯化在精神識海的“巨鼎”震顫，鼎身無數神秘銘文璀璨如烈日。
秦越感覺自己精神世界像是要被催發出什么，他已經處在臨界點的修為瞬間被突破，那顆內丹依然沒有化形跡象。
修為從“窺虛十六”往第十七層沖。
然而秦越已經來不及去想這些，他只感覺自己精神識海，有什么東西要“破土發芽”。
青銅輪盤在發光，巨鼠混沌世界也在震顫，與鼎和鳴共振。
此時的它們，跟秦越仿佛融為一體。
轟隆！
精神世界傳來大道轟鳴。
秦越感覺自己的意念與感知，在這一刻，被一分為二！
隨后就在精神世界當中，生出一道身影，身高長相，與他現在模樣十分相似，但更接近前世！
二者之間心意相通，理論上是“一個人”，卻可以分開存在，這種感覺無比玄妙，秦越剎那就知道了這道身影是什么。
陰神！
是他精神意念的具現化！
之前凌勁松曾跟他說過，精神領域的大能可在精神世界修出陰神，不可見光，等修成陽神，能在烈日下行走，與常人無異。
其作用，相當于一道實力恐怖，可游走于虛實之間的超級分身。
此時的陰神還很羸弱，不具備厲害神通。
不過對于修行者來說，這相當于給自己孕育出第二條命，只要成功修到陽神境界，那就是真正的第二分身！
承載著相同記憶和思想意志，可分頭行事。
秦越不敢置信地看向那株愈發璀璨的仙植，和上面兩顆外表更加鮮活的紅色朱果。
丁老和莫老這群仙門中人如此大費周章，跑到這里培養它，目的……恐怕也是為了修煉陰神，亦或是陽神！
卻陰差陽錯便宜了他。
“如果不是他們惜命，過于謹慎，專門去昭陽宗把我帶上，又一路看得死死的，絲毫不給跑路機會，這機緣，無論如何都輪不到我。”秦越在心中自語。
當然，如果沒有帶上他，丁老這群人，就算種出仙植，結出朱果，估計也拿不走。
那個披散灰白長發的身影太可怕了！
此時他看著這株仙植，決定不去碰它。
無論披散灰白長發的身影是否能將丁老那群人都給滅了，他終究是要回昭陽宗的。
莫老都死了，他還活著，這件事情本身就難以解釋。
哪怕能解釋通，仙門中人也不會輕易放過他。
帶上這樣一株精華盡失，沒辦法交出去的仙植只會給自己增添麻煩。
此時小世界變得一片灰蒙蒙，看上去甚至有點不真實。
看了眼莫老消失的地方，那里只剩下一艘丈許法舟，不免有些遺憾。
披散灰白長發身影太可怕，一劍把莫老，連同身上所有東西都給斬沒了。
他正準備跳上這艘法舟，想辦法離開此地，眼前突然一花，憑空出現一道身影。
定睛一看，正是“灰白長發”，用一雙幽火形成的眼眸，漠然注視著他。
秦越心頭巨震，沒想到對方回來這么快，是把那些人都給殺光了？
但他依舊“不怕”，感覺無比鎮定。
毫不猶豫施展幽冥遁術中的遁地之術，從這大眼珠子上面消失了。
和他之前判斷推演的一樣，幽冥遁術果然不受此地場域的影響。
剎那間，他便出現在這顆眼球的深處，也終于相信了這真是一顆眼睛。
從外表看不出什么，進到里面就會發現，一條條巨大通道縱橫交錯，有些里面還有“流水”，投映在精神世界，是一條條血河！
這里面倒是沒有任何腐朽味道，甚至還能感受到磅礴生機。
就是有點太大了！
如同一個小世界，他施展幽冥遁術跑半天，都沒能從這眼睛內部逃出去。
披散灰白長發身影并未追過來，他將身法運行到極致，不斷瞬移，感覺至少跑了一個多時辰。
總算即將脫離這顆詭異的巨大眼球，可就在下一刻，一道轟鳴，好似悶雷，在他精神世界炸響。
“即見神靈，為何不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