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這薛松，可不簡單，比剛剛被干掉的盛林厲害多了。
今年已經一百多歲，據說在二十年前，就突破至道境。
根據秦越掌握的信息來看，這老東西修行邪法應該是在道境之后！
十五年前突然宣布不再收徒，開始閉關。
很多人都說他是為了沖擊溯光，想要在壽元干涸之前，成為人仙。
這世上修行者，并非成為人仙就能進仙門，想要擁有獨自“叩門”能力，要么度過天劫，成為第三境天上仙，方可撕開門戶，躋身仙門，從此“位列仙班”。
要么是人仙巔峰“勇敢嘗試”，這種通常是壽元將至，突破無望才會做的無奈選擇，結局自然無需多言，通常很凄慘。
天上仙鳳毛麟角，多少年都未必能出現一個渡劫飛升的。
但成為人仙依然是修行者的至高追求，因為這境界至少可以擁有三百年壽元！
哪怕百歲成為人仙，還能再活兩百多年呢！
若道心堅韌，不為世俗所羈絆，甚至能活到四五百歲。
即使不能成功沖進第三境，也可以擁有漫長壽元，說不定哪天仙門從那邊開啟，就能求得一次被帶進去的機會！
普通散修，小門小戶自然希望渺茫，但像昭陽宗這種上面有人的勢力，機會還是很大的！
比如這次，天生異象，仙門開啟，有仙自“天上”而來，無論宗主凌勁松還是副宗主岳明溪，都想抓住這個機會，沖進人仙，進入仙界。
昭陽宗的架構在秦越眼里，其實更像他熟悉的集團公司。
宗主是董事長，長老則是董事。
宗主權力最大，卻要受到長老會制約，不能為所欲為，反倒是長老會的長老們，因為要被宗主和副宗主拉攏，日子過得很是瀟灑。
每個長老的名下都有大量產業，在外面世俗各種生意遍地開花。
洞府只是他們的“核心豪宅”。
薛家在昭陽宗，就是這樣一個貫穿始終的“長老家族”，幾乎每代都有人成為內門長老，最差也是外門長老。
最輝煌時，曾有過同代六長老，兩個內門四個外門同堂這種讓人震撼的場面。
以至于宗門內部，都隱隱流傳著“流水的宗主鐵打的長老會”這種話。
換做人間世俗，薛家就是頂級千年世家，真正的豪門。
秦越最初弄清薛家和薛松情況時，內心也不無感慨，塵世說“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把這句話放到修行界，便是：千般大道、萬種神通，可成仙長生否？
若能，即便充滿崎嶇，哪怕粉身碎骨，也要一頭扎進去，百死不悔。
若按宗門風評，薛松這個真正的豪門貴族子弟也很低調，即便秦越身邊有什么都敢說，誰都不在乎的少主凌辰，也沒聽這位有過什么惡行。
他甚至一度懷疑當初“聯絡人”老者，會不會跟薛松有仇，想要一箭雙雕，故意報復？
即便薛峰長老前陣子要走兩個冰淵人，秦越也曾認真考慮過這件事。
雜種不是一句罵人話，只是“純種”里面摻雜了其它東西。
包括剛剛被他刺殺的外門長老盛林，之所以沒對其施行毫無征兆的刺殺，而是等到對方釋放出魔修專有的毒霧，也是想要確定。
夜色濃重，適逢月初，被結界封印的小世界內伸手不見五指。
秦越悄然摸到薛松道場。
地位不夠、或是規模不夠大，通常就是在大山深處開辟出巨大空間，隔成不同功能區，成為環境恒定的洞府。
薛松這種大佬居住的地方，如同外面世界的王府，不僅占地面積巨大，甚至有獨立的藏經閣、煉丹、煉器、制衣等部門。
其底蘊和規模，絲毫不遜色十大圣地的很多大型宗門。
整片山區，宛若一個獨立王國！
這種，便是道場。
即便已是深夜，這里依舊繁華。
秦越沒有急著去找薛松，施展幽冥遁術，四處游走。
制衣坊內，幾個經驗豐富的繡娘，正專心致志地縫制已被大師刻印小型法陣與銘文的法衣。
這些繡娘，幾乎都是曾經的外門弟子，因為這方面的特長，被留在宗門。
從她們的神態舉止上，看不出任何此間主人是邪修跡象。
煉丹房里，老丹師正在訓斥幾個年輕弟子。
“看著火候，看著火候，和你們說了多少遍白天好好睡，晚上才能不打瞌睡？你們倒好，一到白天就精神，姑娘面前生龍活虎……”
黑色面具下，秦越冷峻臉上也不由露出一抹淡淡笑意。
壞人確實有，但更多人，都是正常人。
正要轉身離開，那老丹師接下來的一句話，卻是讓他雙腳死死釘在地上。
“人丹最是難煉，一不小心就燒成了灰，前功盡棄！唉，現在不比從前，冰淵人越來越少，如今又來了個莫名其妙的秦長老，宗主和副宗主也不知被喂了什么迷魂藥，都護著他，他卻拼命護著那些冰淵人，要不知道，還以為他也是呢……”
看上去年逾七十的老丹師絮絮叨叨：“也就咱家長老厲害，將這幾個冰淵人扣下沒給，宗主也好副宗主也罷，都得給薛家這個面子……但也就這幾個了！”
一個濃眉大眼，相貌很英俊的年輕弟子小聲問道：“師父，聽說以后再有冰淵人過來，也只會送去秦長老那邊了？”
老丹師點點頭，卻嗤笑一聲：“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娃，仗著有點本事，恃寵而驕罷了。就如同人間帝王身邊的宦官，能驕橫多久？更不要說他還騎墻，想同時討好宗主跟副宗主兩人，我要猜得沒錯……”
說到這，他微微一頓，催動能量讓爐火瞬間更旺幾分。
接著道：“宗主和副宗主，手里都有寶藥，想趁著最近仙門開啟，踏入溯光領域，成為人仙進入仙門！這才會無比重視他，不過是個占天時的幸運兒。如果成功，宗主和副宗主進入仙界，他不會有好下場；倘若失敗，你們猜結局又會如何？”
有人說道：“肯定會更慘！”
也有人冷笑：“別人不說，薛峰長老就會要他的命！”
“不是還有圣女她們護著？”有人提出不同看法。
老丹師撇撇嘴：“圣女？圣女這次大概率也會被帶走，即便沒走，她一個除了天賦之外什么都沒有的小丫頭又能保護誰？”
有人附和道：“師父說的沒錯，別看唐青璇現在風光無限，將來不過是個外門長老；儲晚晴一個小姑娘，也沒什么根底，哪能跟咱們斗？那姓秦的不會有好下場！”
老丹師笑笑：“看來平日我沒白教你們，這下精神了吧？都小心點看著，咱們也就剩下這三個冰淵人了。說起來，這冰淵人血脈確實特殊，煉制出的人丹是真好，咱家長老，說不定真能在這次成功晉升人仙……”
有人憧憬：“你說長老要是去仙門，會不會帶著咱們一起？”
秦越此時就在這間煉丹房內，站在陰影中，催動幽冥遁術的狀態下，沒人能看見、感知到他的存在。
他看著眼前這座巨大煉丹爐，造型精美，散發著古樸氣息，爐身鐫刻著大量神秘銘文。
這座本應為修行者煉制各種丹藥的煉丹爐，此刻卻成為一口煉人爐。
眼前慈眉善目的老丹師，和去到外面，任何人都無法看出異常的年輕弟子們神情放松，輕描淡寫地說著“煉制人丹”這種讓人頭皮發麻的事。
“是我錯了！”秦越心中一片冰冷。
看他們這種輕松自如的模樣，干這種事情顯然不是一次兩次，早就習慣了。
他“關掉”留影石的錄制功能，默默現身，走到這幾人身邊。
一個年輕弟子驟然看見多了個大活人，頓時被嚇一跳，甚至有點沒反應過來。
其他人這會兒也都發現秦越的出現，老丹師雙眼瞪大，駭然道：“劉……劉彤？”
一邊說，一邊試圖用精神力激活傳音石，將消息傳遞出去。
卻瞬間感覺大腦一陣刺痛，頓時倒在地上。
幾個年輕弟子也全都身子軟塌塌的倒下，失去了行動能力。
不知不覺，面對納炁、窺虛層級修行者，秦越已如神祇一般。
他用精神力籠罩眼前煉丹爐，心中頓時充滿酸楚。
不知遭受了多少痛苦折磨，三張縮成嬰兒大小的臉上依然扭曲而猙獰。
此時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縮小。
他看過邪修典籍，對“人丹”也有了解，是將活人用秘法進行培養，丟進有特殊法陣的丹爐，慢慢烘烤，一點點將其煉化成指甲蓋大小的丹藥。
其實煉制，只是最后，也最殘忍的一步，在此之前的秘法培養階段，也相當痛苦。
中間會消耗掉很多極品靈藥、寶藥，制作過程無比復雜。
與之相比，試藥人不過是小兒科，堪比人間種種駭人聽聞的酷刑。
但功效也是奇大無比，一顆極品人丹，便可讓人境界大增。
相比之下，之前在金國北地翠云縣，劉彤那種殺人汲取精氣的手段，實在有些小巫見大巫。
還得薛家這種天下第一宗內頂尖豪門，千年世家，才有這種“能力”。
秦越不是很擅長法陣一道，也懶得用精神力共振去破解。
十分暴力的丟出一團紫色火焰到爐膛內，溫度驟然升高。
即便有法陣護持，上層三具尸體依然很快被碳化，化成灰燼。
在這過程中，老丹師和幾個徒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內心充滿恐懼，想不通曾是外門長老的劉彤為何會突然變得如此恐怖，又為何會背叛？
不過接著，當秦越打開煉丹爐那沉重無比的爐蓋，拎起一個年輕弟子往里面丟的時候，這種恐懼瞬間變成了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