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到外面的冰淵人是自由的。
見識了外面世界和各大宗門以后，秦越愈發理解臨別前師父說的那番話。
昭陽宗，確實是一座大山！
對族人來說，只要能成功逃出來，在外面世界站穩腳跟，用心經營，然后開枝散葉，把種族血脈延續下去，就已經算是贏了。
至于推翻昭陽宗的壓迫，改變族人命運，基本只是個美好愿望，或者說，是冰淵人必須傳承下去的“信仰”。
很多人堅信這天會到來，但什么時候來，沒有人知道。
盡管沒在冰淵待很久，秦越也知道，其實絕大多數的冰淵人，甚至早就已經習慣了，也麻木了，對于外面的世界，并沒有那么多的期盼。
唯有見過外面世界的人，才是自由的信徒。
他不清楚過去逃出來的那些人，如今都過得怎么樣，心中是否還有當年那份堅持。
反正進入人間這么長時間，即使在金國緝盜司的卷宗里，他從未見過跟冰淵人相關記載。
慕星若和鳳千凝也沒提過，仿佛……這熙熙攘攘的人間世俗，就沒有冰淵人。
而昭陽宗，還是那個高高在上，俯瞰世間的天下第一宗。
秦越沒有特別急著趕路，白天前行，夜晚隨便找個地方住宿，始終修行不輟。
差不多用了一個月時間，順著官道，一路從金國進入夏國，見識到各種不同的風土民情。
如今國與國之間還算平靜。
畢竟各自背后都有宗門支撐，即使發生沖突，那也是宗門之間的斗爭延續。
像北境城的地下工事，雖然建好很多年，但看上去，尚未有啟用跡象。
典型大宗門手段——提前布局，未雨綢繆。
秦越進入夏國境內后跟唐青璇聯系，對方爽快告知宗門所在位置。
對他的到來，表示了極大歡迎！
青竹園傳承人這個身份確實好用！
如今他在江湖上小有名氣，全靠這個幾百年前被滅門的養藥煉丹宗門。
幾百年后的“傳人”都如此被重視，那么與世無爭，被各大宗門奉為座上賓的青竹園，當初為何會被滅掉呢？
他問過鳳千凝，之前說青竹園被滅跟昭陽宗有關是不是在潑臟水。
鳳千凝明確說不是，天羅宗有當年前輩留下的手札，提到過這件事。
作為最佳“背鍋俠”，古往今來，各種腌臜爛事通常都會被栽到天羅宗、碧火宗這些世人眼中的魔門身上。
當年青竹園慘案同樣如此，不過背鍋的并非天羅宗，而是一個叫“幽月宗”的宗門。
青竹園被滅之后，很快就被各大宗門聯合起來給滅掉了，那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而留下手札的天羅宗前輩，卻說干這件事的人是天羅宗幾個大能，起因是青竹園養出一株超品寶藥，消息被人泄露，招來殺身之禍。
按照鳳千凝的說法，那位前輩之所以知道這件事，是當時他也在打那株超品寶藥主意。
結果還沒等動手，就被昭陽宗幾個大能捷足先登，截胡了……
不過這件事也沒什么證據，即便有，作為魔門中人，說了也不會有人信。
如今幾百年過去，真相早淹沒在歷史長河中。
秦越之所以在意這件事，一方面他頂著青竹園傳人身份，算是一份因果，若有機會，還是要幫忙調查下的。
另外如果這件事真跟昭陽宗有關，那他說不定也會被盯上。
即便道境大能很少有能活幾百年的，但萬一哪個老不死還在呢？
自從發現昭陽宗私下養邪修，秦越就知道，永遠不要高估那群人的品性。
這一日。
他來到一座十分繁華的鎮上，幾十里外，奇峰羅列，層巒疊嶂。
其中最高那座，莊嚴肅穆，氣勢磅礴，巍峨聳立在那。
山下烈陽當空，氣溫炎熱，山峰之上卻覆蓋皚皚白雪。
昭陽宗，就在那里。
金國北地。
星耀山莊。
兩個臉上戴著面紗，身形氣質相似，就連說話聲音都像的女人，正在地宮密室里喝茶。
雖是密室，但通風很好，不知什么年代的建筑墻壁上，各種壁畫顏色依舊鮮艷，神秘而精美，棚頂鑲嵌的夜明也依然珠散發著明亮而柔和光芒。
這里是整個星耀山莊最為隱秘的核心區域，除夫人之外，任何人都不知道山莊地下深處，居然還存在著一座上古地宮。
之所以選擇在這種鳥不拉屎的偏僻地方建起一座奢華山莊，原因就在這，但在外人看來，只是為了方便跟妖獸谷做生意。
“你也真舍得，一個超越十三層的天才，就這樣放心大膽讓他去昭陽宗臥底？”
星耀夫人掀起面紗一角，輕輕抿了口茶。
看著對面慕星若：“他還是個孩子，就算有林黃草汁液遮蓋皮膚，你就不怕他在昭陽宗看見大量族人被殘害，會忍不住沖動，暴怒動手？尤其他戰力并不弱，身懷利器，殺心自起……他要真有個什么好歹，你得悔死！”
慕星若聲音溫婉，輕聲道：“不然呢？帶他回天羅宗山門不是更危險？無論正道宗門，還是分裂出去那些人，都容不下他！趁著現在，他被當成青竹園傳承人，去昭陽宗也不會是普通弟子。而且他很聰明，有著遠超年齡的成熟與穩重。”
“你都不如讓他來我這，這里既有各種高級修行法，又不缺少資源，讓他安心在我這修煉到道境不好嗎？”星耀夫人道。
“然后呢？”慕星若問。
“什么然后？年紀輕輕，可以與各大宗門天驕媲美的天羅宗道境大能小師弟，隨著仙門開啟，未來爭道完全不落下風，還要什么然后？”
“我是說，他在你這里，即便修煉到道境，對他身后種族，能起到多大幫助？”
“進昭陽宗就有了？”
“至少可以用敵人的資源修煉，還可以近距離觀察，尋找機會內部瓦解分化，對他和他身后冰淵人來說，想要翻身，這是最好機會！”
“翻身……你覺得可能嗎？”星耀夫人嘆了口氣，“昭陽宗要像你說的那么容易對付，也不可能成為天下第一宗，我的傻妹妹，你是不是……有點太高估這年輕人了？這么多年我們見過的天才，還少嗎？”
“如果他是那個人呢！”慕星若道。
星耀夫人微微一怔：“你還相信那個傳說？就算是真的，也未必一定從冰淵出來吧？被封印的種族又不止那一支。冰淵逃出來的人多了，天賦好修為高的也大有人在……”
“可只有他出來時間，跟異象發生時間最為接近，可惜不清楚他什么時候開始修行的……”慕星若輕語，“胡九顏前些天傳給我一份天羅宗心法和劍經感悟，你猜我發現了什么？”
星耀夫人看向她：“什么？”
“她說那是秦越分別前給她的，秦越不了解胡九顏的情況，大概覺得那丫頭修行進度有點慢，給了她重新解讀過的天羅心法和劍經，我跟凝凝看過之后，一致認為秦越解析的版本，是迄今為止，最厲害的！”
慕星若道：“而這還不是最厲害的，最厲害的是，胡九顏說她手上那個版本，秦越的文字中蘊藏很強精神能量，感悟起來非常容易，就像是把飯喂到嘴里。”
“他有這本事？能將精神力融入文字中？”星耀夫人有些吃驚，“還有，他才拜入宗門幾天？就能重新進行解讀？”
“是啊，從我把心法和劍經給他，到他離開北境城，加起來也沒幾天。”慕星若輕笑道：“所以他不僅是個修行天賦絕佳，超越十三層的人，悟性方面，更是讓人嘆為觀止！”
她這個裂界七重的年輕道境大能，被秦越一拳打到氣血翻涌，差點當眾丟丑的事，沒好意思說出口，即便眼前這人，是她雙胞胎親姐姐。
不過說出來這些，也足夠了。
星耀夫人：“其實我一直覺得圣子降臨只是傳說，前陣子你讓凝凝搞事，我都覺得是在胡鬧。但你現在這么一說……好像，還真有點那個意思，一個十七八歲的冰淵少年，理論上確實不應具備這種能力，優秀得有點讓人震撼。”
慕星若輕輕點頭：“他的品行也好，所以我非常希望他是！”
星耀夫人突然語氣有些怪異的問道：“如果他真是，那我們……”
慕星若笑笑：“姐姐怎么想？”
星耀夫人沉默半晌，溫溫柔柔的笑道：“看看再說吧。”
說著她看向慕星若：“之前異象發生，你們那場會議，有沒有重提那份古老契約？”
“有人提及，不過大家一致認為，當下考慮那份契約，為時尚早。”
慕星若道：“所以就算他是，時機也遠遠沒到成熟的時候。而且，自從宗門分裂，我對所有古老宗門、世家……都持懷疑態度。在沒有徹底了解掌握他們真實情況之前，我不會輕舉妄動。我讓凝凝回宗門和師尊一起閉關去了，以她的天賦，會很快進入道境，小師弟在那邊，也會迅速崛起！”
星耀夫人點點頭：“那就好，時過境遷，滄海桑田，還有多少人，會愿意遵守一份虛無縹緲的古老契約呢？”
慕星若笑道：“反正我會。”
這個鎮上絕大多數都是跟昭陽宗有關的人。
走在街上，可以明顯感覺出這里人的精氣神跟其他地方普通百姓不同。
就連一些小孩子，感覺都是從小練武，眼神堅定，走路帶風。
給唐青璇發去消息，說馬上出來接他，讓他先在鎮上等候一下。
秦越找家酒館進去，要了一壺酒，幾個小菜，安靜坐在角落自斟自飲。
菜剛上來沒一會兒，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對話的聲音，兩道身影，一前一后推門而入。
“徐師兄，恭喜您成功進入內門，以后可要多多關照弟弟呀！”
“哈哈，沒說的，咱們是最好的兄弟嘛！”
這聲音太熟悉，秦越驚訝，心說這么巧，剛來到昭陽宗山下，就遇到“老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