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張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臉。
屬于那種轉眼就忘的類型,但秦越卻敏銳感覺有些不對。
對方穿著很普通,和鎮上百姓沒什么區別,面容看上去平凡普通到極致,沒有絲毫特點。
但那雙眼,卻太亮了!
完全不同于他這身裝扮所代表的底層人。
也沒有其他人眼中的憤怒和恐懼,仿佛死了這么多人,跟他沒有任何關系。
那人很敏銳,在跟秦越眼神交集瞬間,直接移開目光,身子往人群里縮。
這里人太多,秦越并未做出任何舉動,甚至沒用精神力去鎖定對方。
不著痕跡的移開視線,跟縣丞隨口寒暄,看著一具具棺材被抬出去。
這一幕真的太慘了!
人群中,一些女人和上年紀的老人,都忍不住落淚。
突然有人悲憤的吼道:“妖女該死啊!張家多好的人家,修橋補路,樂善好施,結果都被妖女給殺了,連孩子都不放過!”
這一聲,像是徹底激起了民憤。
“天殺的妖女!畜生!”
“該千刀萬剮下油鍋的惡魔!”
“為什么要禍害我們這群平民百姓?”
“有本事去找那些當……”
有人太激動,被身邊人捂住嘴。
秦越面無表情,精神力卻在這一瞬間爆發,可以清楚感應到人群中彌漫著一股異常波動。
同時再次看見剛剛那張普通的臉,異常波動的源頭就是他!
秦越身形一閃,驟然消失在原地,唬的身邊縣丞臉都白了。
下一刻。
出現在那人身邊,一把薅住衣領,把人給拎了出來。
這人倉惶大叫:“你要干什么?當官的就可以這樣欺負老百姓嗎?”
圍觀眾人轟然散開,全都躲得老遠。
見這人試圖反抗,對自己出手,秦越沒廢話,一個大逼兜抽過去,這人當即老實了。
而秦越卻感覺手感不太對。
他想到什么,隨手一抓,頓時扯下一張纖薄的人皮面具,露出里面年輕的臉。
眉清目秀,長相還挺英俊。
圍觀百姓頓時一陣嘩然。
被扒了“面皮”的年輕人駭然看著秦越,不是說青竹園傳人膽小如鼠,修為很低,不足為懼嗎?
他納炁七層修為,在“秦先生”面前竟然連閃避都做不到,毫無反抗能力!
這是修為很低?
翠云縣丞快步走來,心中對這陌生的緝盜司年輕大人,生出強烈敬畏。
他也算經驗豐富的老人,絲毫異常都沒能察覺到,這年輕大人卻瞬間把人揪出來,還從臉上扯下人皮面具……
“大人真是好眼力,好身手!”
被秦越控制的年輕人一臉憤怒:“你是官差就可以隨便抓人?我是江湖中人,戴人皮面具犯王法嗎?招你惹你了?”
不得不說,能被放出來干這種事兒的,都是聰明伶俐之人,沒有傻子。
年輕人吃準他影響百姓情緒,散播謠言這種事情秦先生拿不出證據,因此底氣很足。
裝作不認得秦越,義憤填膺的沖著四周百姓大聲嚷嚷:“各位父老鄉親都看見了吧?這就是金國的緝盜司捕頭,他們抓不到真正兇手,就想拿我來頂罪……”
秦越不慌不忙,伸手在這年輕人身上摸出一塊留影石。
年輕人瞬間臉色大變,怒道:“放下!你憑什么動我東西?”
秦越冷笑一聲,他現在對留影石的使用,已經十分熟練。
用精神力探查過后,直接將其激活。
盡管是大白天,依然有清晰影像投射出來。
留影石很高級,畫質很好,畫面只照到一些人的腳,應該是在偷拍。
“你們此行只有一個任務,想盡辦法,把殺死這些人的罪名栽到鳳千凝身上!邸報上說她案發時在雁蕩山,沒關系。她是天羅圣女,手下眾多,這次就是專程帶大量邪修手下,通過荼毒生靈,殘殺無辜百姓來修煉!”
“下面我教你們怎么說,用什么樣的精神功法去影響那些人,記住,隱藏好自己,任何時候都不準暴露出真實身份,但要全程暗中記錄,回頭論功行賞!”
畫面中,一個中年人聲音不斷傳來,教這些人用什么樣的話術,以及精神功法如何應用,如何挑動百姓情緒。
甚至還教這些人,假如真的被人抓到,甚至留影石記錄的東西也曝光,應該如何應對!
“到時候就說你們也是魔門的,讓我想想,就碧火宗吧,他們比較神秘……”
看到這些畫面,現場大量圍觀群眾頓時一片嘩然,眼里全都燃起被人玩弄了的怒火。
他們口中殺千刀下油鍋的妖女,竟然是被惡意栽贓,是冤枉的?
其實圣女也好,妖女也罷,和他們這群平民百姓有什么關系?
這群人也沒聽說過碧火宗,這一刻都有點替對方難受。
——鳳千凝背鍋,碧火宗是鍋中鍋。
但同時,他們更憤怒自己受到愚弄,底層人就該被這樣忽悠嗎?
“真該死啊,為什么要騙我們?”
“既然不是妖……不是人家干的,憑什么把臟水潑到人身上?”
“你們這群人太不是東西了!”
“跟兇手一樣可恨!”
“說不定就是兇手同伙呢!”
被秦越一只腳踩在地上的年輕人面如死灰,無比后悔當時為什么手欠把這段錄下來。
不過此刻他還存有一絲僥幸,出來之前,所有跟身份有關的東西,全都沒帶!
只要扛過去,必然有人來救他!
接下來播放出來的畫面,大多都是這年輕人如何按照話術散播謠言。
看得出他非常勤奮,從北境城到翠云縣,再到三河鎮,一路散播、操控、影響。
畫面中還能偶爾聽到他不屑的嗤笑聲,似乎很滿意自己的手段。
整個過程,已經可以形成一條完整證據鏈,根本無法抵賴他們這群人造謠污蔑鳳千凝行為。
“你是誰?誰讓你這么干的?”
秦越在一臉憤怒的圍觀百姓注視下,平靜收起傳音石,看著腳下這年輕人冷冷問道。
“我是造謠了,但鳳千凝是好人嗎?魔門是什么好東西嗎?我用這些謠言,警告世人遠離魔門提防妖女,這有錯嗎?呵,魔門邪惡,妖女無道,我輩修士……”
咔嚓!
秦越一腳踩在這年輕人手上,掌骨當即被踩得粉碎。
年輕人嗷的一聲,發出凄厲慘叫。
“別跟我扯那些沒用的,依本官看,你和兇手才是一伙的!”秦越冷冷道。
“你這是污蔑,我要告你!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就是看不慣魔門行為!”
年輕人疼得滿頭大汗,不斷發出哀嚎,但卻依然在狡辯。
咔嚓!
秦越又是一腳,把他手腕也踩碎了。
對方凄厲慘叫,兩眼一翻,疼得昏死過去。
縣丞抹了把額頭汗水,低聲道:“大人,是不是帶回去慢慢審訊?”
他是好心,不想讓緝盜司在眾人心目中留下手段太過兇殘印象。
不過他想多了,四周百姓雖然一臉畏懼,但都露出解恨表情。
極致恐懼過后,帶來的是極致憤怒。
這人即便不是兇手,也肯定不是好東西!
就在這時,虛空驟然斬出一道劍氣,直奔地上昏死過去的年輕人。
這道劍氣太過突兀,又急又狠。
但秦越卻在緊要關頭,一腳把這年輕人給狠狠踢出去,都給踢醒了,嗷的一聲慘叫。
劍氣斬在地面,這段青石鋪就的街道頓時被斬出一道深深傷痕。
年輕人慘叫戛然而止,像被嚇傻了,呆呆看著距離他不到三尺的劍氣斬痕。
秦越交代一句:“看好他!”
凌空而起,朝著一個方向追了過去。
三河鎮外。
距離十余里的一處山坳內。
秦越冷眼看著眼前這道身上邪氣幾乎無法壓制的身影,知道他就是昨晚那人,也應該是這樁已經死了一百六七十人的慘案真兇!
“呵,還真好騙,只用一個微不足道的棋子,就把你給引過來。說實話我不想殺你的,青竹園傳人很有價值,可惜你太多事了!”
這人聲音蒼老,大熱天穿著一身斗篷,臉上還戴著一張黑色面具,只有眼睛和嘴巴露出來。
秦越看著他,開口問道:“你鼻孔不露出來,喘氣不憋得慌嗎?”
這人:“……”
這是什么奇怪關注點,讓他都有點懵,不知該怎么回答才好。
誰家高階修士是像普通人那樣呼吸的?
沉默一霎,這人陰測測看著秦越:“你都快死了,還有閑心關心這種事,真是天真!”
說話間,他身上猛然爆發出一股凜冽劍意,揮動手中長劍,惡狠狠斬向秦越。
落葉劍經!
草泥馬的昭陽宗!
果然是你們這幫狗日的畜生!
秦越一眼認出這人劍法來歷,想起昨晚他和胡九顏的猜測。
——人憤怒到極致,會變得特別平靜。
他催動幽冥遁術,同樣施展出落葉劍經,身形如落葉,一劍蕩開這人長劍。
空氣中爆發出清脆的金屬碰撞聲。
“停,住手!”
這人大喝一聲,身形急速往后退十幾丈,站定之后,驚疑不定地看向秦越。
“你是昭陽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