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永生此前便聽馬揚、拓跋鋒先后提起那位北圣重出江湖。
只是此前有關對方的消息,都是在北方邊疆一帶出沒,不料現在竟然來了河洛東都附近。
徐永生三人一時間面面相覷,不止徐永生、謝初然神情嚴肅,連許媛也繃緊了面孔。
對方乃是武圣,縱使河洛名門許氏也如臨大敵。
謝初然之父同為武圣,可眼下遠在靈州。
拓跋鋒尚且會問鄭宏宇本人是否宗師,何況眼下武圣之尊的武隱?
不過徐永生三人等了片刻,卻不見武圣強者現身,四方只有黑天蛇吞吐的黑霧不停彌漫,隱約可見蛇影在其中飛舞。
便是腳下土地震動都沒有進一步加劇。
些許震感似乎還朝別的方向遠去,最后再猛地一震,形同破土而出。
可是那地螭并沒有朝徐永生他們所在方向靠近,倒像是同別人激戰起來。
徐永生看了謝初然和許媛一眼。
兩位大小姐說是跟侍從失散,但她們周圍,尤其是許媛周圍,可能另有高手。
不是說作為許媛的護衛,而是有鄭錦源、許盛之事在前,而嚴芷君頭頂還有上線漏網,許家可能針對性設伏,眼下則跟那破土而出的地螭戰作一團。
但隨著時間推移,徐永生三人都略微放松少許。
“之前不見北圣現身,現在便安全許多了。”謝初然松一口氣。
這里畢竟是東都附近,除了同為武圣境界的東都留守尉遲淵坐鎮,還有眾多宗師高手,給他們一些時間,便趕得及來這邊。
許媛也松一口氣:“淵公早年曾跟北圣交過手,雙方本就有舊怨,旁人或許難講,但淵公聞聽北圣消息一定會趕來。”
徐永生沒有放松。
眼前彌漫的黑霧雖然不至于當真如黑夜一般伸手不見五指,但也大幅局限自身視力。
面對這種純粹的遮蔽,不論儒家觀火瞳還是武夫鷹眸,都難以發揮作用。
故而此刻徐永生精神集中在聽覺上。
有蛇不斷吞吐信子的“嘶嘶”聲響起,竟像是在靠近。
謝初然亦有所覺。
她已經七品境界,跟養成兩方“智”之龜甲,感應極為靈敏:
“黑天蛇不止一條,已經有在靠近的,這個麻煩要我們自己克服了。”
徐永生頷首,拔刀出鞘。
許媛亦從驚恐莫名不斷在原地徘徊的馬背上摘下長劍。
“你們先藏好,我對上黑天蛇后,你們再從外圍找機會,能幫就幫,不能就跑!”謝初然正色說道。
許媛拔劍,壓低聲音說道:“不妥,強敵當前,該養精蓄銳才有一擊得手的機會,正如戰陣攻城都需要先驅使俘虜、流民在前,正兵精銳在后一樣……”
謝初然:“黑天蛇有震懾精神之奇異,我更易抵擋,而且我雖然是七品,禮之編鐘卻只有一層,省身訣只對自己有效,沒法關照其他人,還不如我在最前……不必多言,妖物已經來了!”
她耳中聽到的“嘶嘶”聲在靠近之后,反而忽然消失。
黑天蛇已經進入捕獵范圍,將要潛伏暴起了!
謝初然徐徐前行,手中和徐永生一樣制式的大乾橫刀出鞘。
黑霧間,她反而閉上雙目。
儒家聽風訣,謝初然同樣有修習,但這時她依托的不單只是聽力。
源自長兄傳授,需要兩塊“智”之龜甲和一組“禮”之編鐘才能修成的儒家絕學蟬覺,這一刻被七品武者謝初然催動到自身當前極限,以玄而又玄的奧妙感應,捕捉周圍可能危及自己的蛛絲馬跡。
于是,這幫她感應到黑暗中無聲的危險。
生有雙翼的漆黑巨蟒陡然出現,張口向謝初然咬來,謝初然仿佛未卜先知般提前移動身形,險之又險避過雙翼巨蛇。
雙翼巨蛇速度飛快,一撲不中,身形扭轉在地面上一彈,便轉頭重新再撲向謝初然。
第二撲的同時,那妖異的蛇瞳中有昏暗黃光閃爍,仿佛衍生出無形的力量,直接攻擊謝初然的精神。
但早有準備,默誦儒家正心訣又有七品修為打底的謝初然,強行定住心底被妖蛇引發的恐懼慌亂情緒,再次輕巧避過對方第二撲。
緊接著趁著黑天蛇一鼓作氣再而衰的機會,她手中長刀如箭離弦,一式志正刀直指黑天蛇七寸。
黑天蛇扭動身軀豎起鱗片仿佛鱗甲抵擋刀鋒,但還是被謝初然一刀斬破身軀,腥血四溢,可惜未中要害。
但在這個剎那,這妖蛇動作也算是再而衰三而竭。
趁著那妖蛇舊力已盡新力未生之際,徐永生、許媛各持刀劍分別從后方左右沖出。
徐永生出招,是和謝初然一樣的東都學宮嫡傳志正刀。
許媛劍法,卻是許氏家傳的棲梧劍。
黑天蛇正張開雙翼欲要重新騰空而起之際,被他們左右夾攻,頓時斬斷雙翼。
昏黃蛇眸內妖異光輝大作。
徐永生和謝初然一樣,默誦正心訣,抵擋妖蛇無形的精神攻擊。
許媛不通曉正心訣,但她身為許氏嫡女,身上自有專門抵擋精神攻擊的寶物,就見腰間一塊玉璧閃動白光,令她不受影響。
而謝初然手中橫刀走直,如箭矢般刺穿黑天蛇身軀,將之生生釘在地上。
巨蛇昂首四下里亂擺,兇狂至極。
許媛不敢再靠近,卻施展一門東都學宮嫡傳武學,乃是當初徐永生因為不習劍法而放棄的仁風劍雨。
霎時間就見無形劍氣與劍光交織,仿佛雨點一般劈頭蓋臉打向黑天蛇,當場毀損蛇瞳。
聲勢驚人的劍雨中,夾雜一抹簡單而又突兀的刀光,不及劍雨浩大,但精準斬中黑天蛇七寸。
刀在徐永生手中。
相較于蛇身其他部位明顯脆弱的要害被橫刀割開,徐永生手下加力死握刀柄,胸口人閣中‘義’之古劍剛烈義氣澎湃,身形仿佛縱馬向前躍出。
生生斬斷黑天蛇身軀!
扭曲的蛇身斷在地上,兀自抽動,但漸漸無力。
徐永生三人并未放松心神,反而繼續戒備四周,謝初然第一時間抽刀。
好在接下來沒有妖魔繼續侵襲,黑霧更漸漸散去,露出尚未真正天黑的黃昏景象。
各有侍從連忙趕來同謝初然、許媛匯合,提及黑天蛇大部分都被斬殺,地螭也被驅走的消息,眾人方才都松口氣。
“沒見北圣現身,虛驚一場?”謝初然驚訝。
侍從連忙答道:“東都留守淵公親自出城來了,但確實未見北圣行蹤。”
“虛驚一場,也終歸是好事。”許媛松口氣:“北圣經常驅使地螭、黑天蛇,倒并非所有地螭、黑天蛇都是受他驅使,方才是我自己嚇自己了,讓三娘和徐郎君見笑。”
眾人等待官府差役前來善后,安撫此地鄉民,方才上路回城。
進東都后,目送許媛身姿遠去消失,謝初然忽然說道:
“我不想跟許十二娘多來往了。”
徐永生略有些驚訝地看向對方。
“剛才臨敵時,她不想我先上,不是她自己要打頭陣的意思。”謝初然解釋道:“也不是想你打頭陣。”
“嗯,我懂。”徐永生方才驚訝不是不明白這一點:“她說話時在看四周,其實是看慌亂的鄉民。”
徐永生面無表情,目光波瀾不驚望著許媛等人消失的方向。
“難為她不好明言還要提醒我,念著我出身邊塞,家里是軍伍背景,于是特意拿大軍攻城來暗示。”謝初然自嘲地笑笑。
但笑過之后,她搖頭又重復先前的話:“志趣不投,我不想跟她多來往了,面上禮節過得去就算了。”
轉頭看著徐永生,她忽然流露出幾分孩子氣:“咱們不跟她玩了。”
徐永生收回視線,同謝初然對視,目光溫和許多,笑道:“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