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博士啊……”劉德聲音似是夢囈似是慨嘆。
徐永生沒瞞他:“就是我找你代班那天,去城東南給鐵匠鋪里辦貨,路上巧合救了一人,誰曾想卻是林博士府上的老人。”
劉德滿是羨慕,但由衷為徐永生感到高興:
“二哥,這也是你善有善報,雖然聽說林博士素來古板嚴苛,但那畢竟是六學博士之一啊!”
相較于坦然鎮定的徐永生,他更躁動不安,連連轉圈:“送禮似是不妥,但二哥總不好空手上門,該準備點什么才合適呢?”
徐永生言道:“這會兒已經晚了,明日白天我還要出城,三郎你幫我去南市買些汝州糕餅,就是老爺子以前常買的那一家鋪子,等我傍晚回來后,帶上去林府。”
他口中的老爺子,便是鐵匠鋪老東主。
劉德恍然:“林博士家也是汝州的?好,二哥放心交給我。”
第二天,徐永生如期赴約。
府門口,何九伯已經早早等在那里。
“九伯病剛好,無大礙吧?”徐永生快走兩步上前。
何九伯微笑連連:“托徐郎君的福,小老兒已經大好,請先生隨我來。”
門房在旁接過徐永生帶來的糕餅,也笑道:“先生曾夸過這家鋪子的糕餅,郎君有心了。”
“只是一點薄禮,聊表心意。”徐永生隨何九伯入內。
簡樸的林府內,他見到此間主人。
林成煊外觀如四十歲許中年男子模樣,五官普通,相貌平凡,身材亦是中等。
“多謝。”
這位東都學宮四門學博士簡短但是鄭重地說道。
徐永生早聽說林成煊素來寡言,傳聞中便是面圣時都惜字如金,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但話說回來,林博士雖然寡言少語,但這趟招待徐永生的表示一點都不少。
“先生,這是……”徐永生從何九伯手里接過書冊。
林成煊簡單答道:“雕龍手。”
徐永生不急著翻開,看看何九伯之后,再看看林成煊,最終沒有拒絕,坦然收下:“謝過先生教導傳法。”
林成煊見狀,無聲微微頷首。
子貢贖人,子路受牛的典故,林成煊懂,徐永生也懂。
至于對方是否有就此一錘子買賣謝過徐永生此后再無瓜葛的意思,徐永生不多考慮,此事在于林成煊如何看,而不在于他,反正他本無施恩圖報之念。
留在林府用了一頓簡餐,見識了林成煊和居住環境一樣輕簡的飲食風格后,徐永生告辭離開。
不過,出了林府大門后,便見不遠處另一行人向林府而來,看著是新一波客人。
當中一人,分明是徐永生打交道較多的東都學宮助教王闡。
其同行者則是個高挑少女,正是換回女裝的謝初然。
他們看見徐永生從林府出來,都略微驚訝。
“王助教。”徐永生同王闡見禮。
那少女,他看著眼熟。
之前有一天在粥棚那邊,望見遠處有幾騎路過,當中便是以她為首,只是當時她是胡服男裝。
入九品成就第一層儒家三才閣,以及后來天閣中養成一快“智”之龜甲,令徐永生記憶力有明顯增強,縱使驚鴻一瞥也能清楚記住。
何況少女相貌極為出眾,清麗絕倫,五官明媚,令人想不留下印象都難。
謝初然也第一時間認出眼前白衣書生,是當初主持粥棚的人。
一來,前不久她和身邊人剛剛聊過對方,二來,徐永生相貌同樣出眾。
謝初然自家大哥、二哥便是有名的美男子,而對面那個年輕書生英俊之余雖有些書卷氣,但眉眼間仍可見沉靜英姿,身材高挑,當真如玉樹臨風般。
“先生,這位郎君怎么稱呼?”謝初然主動微笑開口。
王闡介紹道:“這是徐永生,和三娘你一樣,都將在明年初正式入學,也可算是同窗了。”
同時他也為徐永生介紹:“這位是靈州謝家三娘子,名喚謝初然。”
眾人寒暄幾句,徐永生看看林府大門:“我先告辭,不耽擱二位拜訪林博士。”
謝初然轉頭目送徐永生離開。
她和王闡隨后入了林府,見到林成煊,王闡執禮甚恭:“先生。”
雖然林成煊仍言語寥寥,情緒少有起伏,但謝初然極高興:“林伯伯!”
林成煊:“令尊可好?”
謝初然:“家父一切安好,常跟我們談起林伯父,言及當初少年時便相交一同起于微末的友人,如今在世者少,晚些時候如有機會,希望能跟您重聚。”
在晚輩面前,林成煊仍惜字如金:“坐。”
謝初然、王闡也早熟悉他風格,自不見外,分別落座。
晚些時候,王闡問起徐永生的事,也沒什么避諱:
“剛才進門前,遇見學宮外院那邊的徐永生來先生府上,我平時有關注他,潛力、定力、品性都很不錯,看來這次是跟先生英雄所見略同了?”
林成煊先頷首,然后又徐徐搖頭,簡單答道:“他救了九伯。”
這個回答出乎王闡和謝初然預料。
林成煊話少,一旁何九伯連忙補充介紹前因后果:“若非那位徐郎君路過,之后更送小老兒來東都城,小老兒此番恐怕無法再伺候先生了。”
謝初然二人聽了都連連稱奇。
“這位徐郎君……事前知道九伯同您的關系么?”謝初然看看何九伯,再看向林成煊,好奇地問道。
林成煊微微搖頭。
何九伯在旁答道:“謝娘子,老朽是第一次來東都,此前一直在汝州,莫說那位徐郎君,東都上下應該也沒誰知道老朽這個人。”
王闡:“我從前也只聽先生提過九伯之名,今天方才有緣得見真容,正常而言小徐更不可能認識九伯了……”
謝初然眨眨眼:“看來那真是位仁心君子,但您似有未盡之言?”
王闡徐徐言道:“就我所知,小徐近兩、三年來的背景很簡單,但再往前就有些不清晰了。
若說有人能查明先生老家背景,然后再花幾年時間埋線以待今日,不能說全無一絲可能。
不過……”
林成煊微微搖頭:“不像。”
王闡同樣面露笑容:“是啊,小徐不像那般人,而真要是想在先生身上下功夫的人,不會用這種方式。”
謝初然回想先前所見白衣書生,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