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靈山的山腳下,李春松等人抬頭向上看去,看著楚槐序在那里健步如飛。
“山上的靈壓,似乎對他影響不大。”南宮月笑了笑,用她那吳儂軟語般的聲線道。
“正常,這才是山腳區域,那種程度的輕微不適感,對他來說不算什么。”李春松說。
南宮月聞言,扭頭看向他,問:“六師兄好像對他特別上心啊,是因為他和霜降是你帶上山來的,還是因為他助你贏了次賭局?”
她有意打趣。
怎料,這位慈善賭王倒也坦蕩。
“他們是我根據小師叔的吩咐帶上山的,這肯定也是原因之一。當然,主要是因為他助我贏了一次,我很欣賞這小子!”
“九師妹,你知道的,我這人啊,逢賭必輸嘛。”
“上一次贏,那已經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說到這里,李春松看向南宮月,忽而一笑。
南宮月看著他臉上的笑容,不由得也想起了多年前的那個午后。
她看著李春松在笑,心中卻莫名傷感,想起了那位已經不在人世的人。
結果,反倒是這條死賭狗帶著安慰的神色,輕輕拍了拍南宮月的肩膀。
曾經,他們這一批人,都還是道門的真傳弟子。
道門里,內門弟子眾多,但真傳弟子只有三十三個名額。
門主外加十位長老,一人可收3名弟子,這便是道門真傳。
只不過,修行乃是逆天之舉,外加玄黃界動蕩不安,邪魔禍世,總會帶來死傷。
當年的三十三位真傳弟子,如今只剩一半。
李春松這個逢賭必輸的家伙,上一次賭贏,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那是一個相當熱鬧的午后,所有道門真傳弟子都在問道峰的大殿外齊聚,很多師長都被驚動了,也跟著跑來看熱鬧。
那一年啊,小師叔都還是個桀驁不馴的中年劍修,連他都專門趕了過來,叼著一根狗尾巴草,坐在大殿外的古樹上,雙手抱劍,俯視圍觀。
一切的熱鬧,只因一場賭局。
“六師兄,我知道你喜歡我,我們一起扔骰子,不可運轉靈力,不可出千作弊,我們只比大小,純看運氣,諸位同門與師長皆為見證!如若你的點數比我大,那我就同意你!”
真傳弟子中排行第十一的女子,仰著自己的頭,看著靈動嬌俏。
李春松聞言,激動地想要仰天長嘯,開始瘋狂搓手。
他喜歡十一師妹已經很久很久了,久到他自己可能都忘了有多少年了。
道門啊,好像永遠都沒有那股子高人風氣,不管是真傳弟子亦或者是一眾師長,都跟著開始起哄。
就連坐在樹上的小師叔,都瞪大了眼睛,呸得一聲就一口吐掉了嘴里叼著的狗尾巴草,認真圍觀。
按門規,私設賭局要繳納銀兩罰款,這錢還是小師叔嚷嚷著承擔的。
李春松人都是傻的,在師兄弟們的推推搡搡下,一路被推到了人前。
他像只蒼蠅一樣瘋狂搓手,還向掌心里不斷哈氣。
只可惜,人怎么能菜成這樣,在大家的見證與鼓勵下,他愣是投骰子擲出了個2點!
李春松頹然地坐在石凳上,魂兒已經丟了一半。
而十一師妹隨手將骰子往空中一拋,落地就是個六點!
此等運氣,恐怖如斯。
怎料,她在眾目睽睽之下,公然運轉靈力,屈指一彈,把骰子翻成了1。
她犯規了,且犯規犯得明目張膽!
說好的憑運氣呢?
但那一天,包括小師叔在內的所有人,都說李春松贏了。
道門老六這一生逢賭必輸,二十年前唯一贏的一次,還是對方光明正大的出千,是那女子故意讓的。
李春松永遠忘不了那一天。
那個女子美眸靈動,嘴角上翹,朝著他彎腰拱手,嘴里笑嘻嘻地說著:
“六師兄厲害,師妹愿賭服輸!”
二十年前,那是一個陰天。
賭局結束后,還下了一場好大好大的雨。
李春松抬起頭來看向天空。
在他的記憶里,那日陽光燦爛,萬里無云。
此刻,韓霜降站在一旁,她不知為何九長老突然有些傷感,六長老卻眉眼帶笑。
一炷香的時間就快要過去了。
她馬上也該上山了。
在她正式登山前,她還聽到兩位長老在那兒議論。
“楚槐序這小子怎么走得這么慢,走走停停的,一炷香過去了,他都還沒走到有靈器的區域。”李春松皺眉。
藏靈山的山腳區域,共有3333節石階,從1111節起,才會有靈器擺放在兩旁,供人挑選。
上山的弟子若是在靈壓的壓迫下,都撐不到那里,那便只能空手而歸。
不過很快,李春松似乎就想到了什么。
他擠眉弄眼地看向身旁的韓霜降,嘴里不停地嘖嘖嘖。
“這小子怕不是在故意等你吧?嗯?”他又又又開始亂點鴛鴦譜了。
而且不知為何,他今日在這方面的興致特別高。
連南宮月在聽到這話后,都笑臉盈盈地看向韓霜降,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午后。
大冰塊臉上的寒氣頓時消散的干凈,在長輩們的目光中,忍不住微微低頭,面泛紅暈。
“我,我怎么知道他為什么走這么慢!”她在心中說著。
她就沒搞明白過這死狐貍一天到晚在想什么。
最后,還是南宮月收斂了笑意,示意道:“行了,霜降,你也可以登山了。”
“是。”韓霜降領命,走上石階。
她走到第一個石階時,就微微停了片刻。
她體會到了什么叫靈壓。
感覺肉身層面的壓迫感還是其次的,主要來自于精神層面,它們給識海帶來了一股壓力。
但好在這種不適感,對她來說很輕微。
大冰塊面不改色,開始快速向上方而去。
“或許我走快些,真能追到他?”她心想。
李春松見韓霜降也開始登山了,死賭狗立刻開始搓手。
“九師妹,走吧走吧!我們快去大殿!”
南宮月無奈,知道這位六師兄怕是又要嚷嚷著賭一把了。
二人御空而行,開始飛往問道峰的大殿。
門主項閻等人,已經早早的在大殿里等著他倆了。
另一邊,楚槐序已經走到了九百多階。
“我記得之前有帖子里說,藏靈山的石階,每走111節,靈壓便會有所增強。”
因此,他一路上都在走走停停,細細感受。
一炷香時間過去了,都還沒走到放有靈器的地方。
“真是奇了怪了,我怎么一點感覺都沒有?”楚槐序費解。
他連一絲一毫的不適感都不存在。
甚至他還覺得站在這座山上,神清氣爽!
“就很舒服,有一種說不上來的舒服。”
“跟在污染嚴重的城市待久了,突然去了山清水秀的地方一樣。”
“不至于空氣都是甜的,就覺得心懷舒暢,好不暢快!”
楚槐序很清楚,靈壓會給肉身和識海都帶來壓迫,且壓迫感主要集中于后者。
上藏靈山的弟子都只有第一境的修為,以他的肉身強度,不敢說是前無古人吧,但絕對也是佼佼者。
他身體層面不會產生不適感,這是必然的事情。
所以,他開始沉下心來,去觀察自己的識海。
識海內的那把黑色小劍,依舊是病懨懨的模樣。
隨著他的修為不斷精進,這把黑色小劍的狀態也在有所好轉,只是依舊死氣沉沉的,變化很細微。
“但似乎比往日里要有精神些?”楚槐序心想。
他與黑色小劍心意相通,就算是很微小的改變,他也能留意到。
“劍斬肉身,心斬靈魂。”
“或許也是因為它的緣故,這些針對識海的靈壓,才不會給我造成絲毫威脅吧。”他心中隱隱有了些答案。
“畢竟它的位格其實很高,都已經有劍心通明傍身了。”
一念至此,他就不再去細細研究了,不打算走走停停了。
楚槐序加快腳步,以極快的速度向山上而去。
反正山腳區域的靈器,他壓根都沒打算看一眼。
“大冰塊應該也已經開始登山了吧?”
“哼哼!我得走快點!”
“大冰塊,你就跟在我屁股后頭吃屁吧你!”
楚槐序暢快一笑,開始朝著山上狂奔。
風兒吹起他的黑袍,獵獵作響。
他越跑狀態越好,仿佛靈壓越強,他越興奮。
很快,楚槐序就一口氣跑到了1111節石階上。
從這里開始,一路向上,石階旁會雜亂無章地擺放著靈器,沒有規律。
按照他的原先想法,山腰區域就一路沖刺上去算了。
這里放著的靈器,他并沒有去獲取的打算,懶得浪費時間。
可他的腳步,卻依然停下了。
楚槐序站在1111節石階上,向上遠眺。
藏靈山上常年有著濃霧,你只能看得清楚前方十幾米的距離,再往上就越來越朦朧了。
此時此刻,他有幾分失神。
因為就在他身前的臺階旁,放著一把劍。
這把劍沒什么特別的,看著就跟凡間的青鋒劍類似。
而往上幾節,又有一把劍,一把短劍。
在他能隱約看清的濃霧里,似乎也還有劍的輪廓若隱若現。
這些劍,全在顫抖!
楚槐序現在的五感得到了加強,他的聽力遠超普通的第一境。
他細細去聽,上方看不到的濃霧中,也有顫抖聲不斷的傳來,數量極多!
而究其原因,只是因為識海內的那把黑色小劍——輕輕一震。
只是如此,便引動了一整片區域內,所有靈劍都在發顫!且是一直發顫,沒有停下。
它就像是高坐在劍之王座上的王。
雖然它無精打采,雖然它病懨懨的,但只要往下方懶洋洋地瞥上一眼,那些跪伏著的一切,便會忍不住害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