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4月12日，魔都。
前面不遠處，王晶操著一口灣灣口音的國語，跟張一謀、顧常衛等人交流，似乎是在強調什么拍攝角度的問題——他是被緊急叫過來的，拍古裝、拍大場面，乃至于拍爆炸、拍地裂山崩，張一謀加顧常衛絕對頂級搭配，但是等劇組轉場來到魔都，要拍一些精致的現代都市戲，林見鹿就老覺得老謀子沒揮灑開。
味兒不對。
要講拍精致的現代都市戲，目前來講，華語影壇大概要以王佳衛第一，但是跟他的關系不夠那么熟，王晶則應該算是僅次于王佳衛那個級別的了，叫他來幫忙搭把手，倒是一句話的事兒，而他也果然是一叫就來。
并且還一來就有思路。
港片嘛，異常擅長拍些精致的男女格調。
那所以，老謀子瞬間降格，協助王京指揮劇組，按照他的要求來拍。
葛福紅和陳虹并肩站在一起，遠遠地看著那邊的忙碌。
前者是親眼見證后者用幾碗湯拿下林見鹿，甚而迅速爬上他的床的，對她本就有欣賞和贊嘆，同在紐約期間，也沒少聊天，可以算是有些交情了。
今年開春，陳虹又忽然打電話找葛福紅，說是林見鹿允許她在內地開一家經紀公司，她沒經驗，不知道該怎么弄，邀葛福紅入股。
葛福紅欣然答應，并且很快派了幾個助手過去，幫陳虹搭架子。
兩人合作試驗的第一筆生意，就是簽下蘇惠倫之后，安排她在內地多個大城市搞了一圈商演，賺錢倒是不多，十幾萬的經紀抽成而已，但試驗搞成了，對于接下來的合作，大家就都挺有信心——葛福紅最欣賞陳虹的地方，甚至可以說是讓她眼前一亮的地方就在于，明明可以簽下的人那么多，但她居然不急，公司成立一個多月，蘇惠倫那邊也已經試驗成功，她卻一直都沒急著簽下一個！
這就很難得，在葛福紅看來，這就可見陳虹是個真正的聰明人。
所以合作也罷，拍林見鹿的馬屁也好，葛福紅都很愿意幫她——她要簽人，那簡直太容易了！關鍵內地的經紀公司還沒有什么真正有影響力，能讓灣灣和港港的那么多藝人放心簽合同，且簽下合同就真能給在內地接到單子的。
陳虹有林見鹿的背書，起步信譽就不成問題，又有林見鹿那么大的朋友圈子在，不愁找不到人簽，一旦市場被她真的打開、做起來，前途簡直不可限量。
雖然只給了兩成的股份，但葛福紅依然認為這是筆好生意。
也正因此，近個把月以來，倆人關系又再次迅速升溫——其實一旦親近起來，就不說生意，大家也很有共同話題的。都是給人家當三的。
“聽說前幾天有個叫許卿的過來，你倆差點兒打起來？”
“那個陳懷恩跟你說的吧？我就猜，你干嘛非得那么大老遠的派個攝影師來，他這里又不缺攝影師……你老公的人啊？”
“哈哈，聰明人有一課，一定要早學，越早越好，學晚了容易吃虧。那就是看破不說破！不要總是看到了就非要說出來！你看，他就什么都不問，我一問缺不缺人，陳懷恩閑著呢，他馬上就同意了。他也需要讓我心里踏實一點啊！”
“你就那么害怕嗎？怕他踢了你？”
“拜托啊阿紅，你不知道他接下來會紅成什么樣子，我知道！當然壓力大呀！所以嘍，幫幫我，多講我好話！我也會竭盡全力幫你，OK？”
“當然OK呀！所以嘍，我們這關系，還會有話不能直說嗎？”
“哈！也對！喂，你贏了沒？”
“輸了！我肯定輸啊！必須輸！”
“怎么講？”
“見鹿就喜歡許卿身上那股子刁蠻愛吃醋的勁兒，喜歡我呢，就是喜歡我身上聰明的勁兒，那許卿就當然要刁蠻一點，當然可以吃醋，但我就一定要懂事一點，退讓一步，這樣子的話，我們兩個就都贏了。我要是真的跟她撕吧起來，到最后她可能只是被訓一頓，沒什么大問題，我就輸慘了！”
“有道理。”
“哎，上次我聽你跟他打電話，說是港港那邊有點問題？”
“嗯，問題還不小呢！最近半個月，全是他的負面新聞，絕大多數是編的，但也有真的，總之，他紅了一年，方方面面對他這個外來人，都還是蠻克制的，基本上沒有什么大規模的攻擊，那這次他要求參與電影投資，就一下子戳了馬蜂窩了，過去大家積壓著的不滿，全都釋放出來嘍！港港娛樂圈，稱雄亞洲，核心是什么？核心就是電影啦！唱片都要排第二位！他們不會允許阿鹿進來分蛋糕的！”
“那現在呢？解決了嗎？”
“沒有啊！這要怎么解決？解決不了！”
“那就……放任他們這么繼續攻擊？”
“呵呵，也不是啦！要解決，有辦法啊！阿鹿開玩笑講，我出的辦法是上中下三策。下策嘛，擺酒嘍，賠罪啊！然后簽下幾部戲給人家，那就有山頭依靠，馬上所有人會反過來吹風的，所有攻擊就都消失了。中策就是不聞不問，會有一些影響，但是又沒有什么實實在在的證據，有證據的也都是一些花邊新聞、緋聞之類，對阿鹿接下來繼續發唱片的影響，其實沒那么大。而上策……”
“說啊，不要賣關子！”
“哈，上策就是見鹿正在做的事情啦！”
“英語專輯？MV？”
“對呀！港港那邊很軟骨頭的，很崇洋媚外，只要專輯拿出成績來，一切好說！你都直接跳出三界外了，你都不靠華語市場吃飯了，華語市場里一個小小的港港市場，就算有些流言蜚語，又能拿你怎么樣呢？”
“嗯……有點意思！……真的能紅嗎？”
“哈哈，那是你男人，你對他的信心，居然還沒有我們強嗎？你可是只花了幾天時間，就爬上了他的床！你才應該是最有信心的那一個才對！”
“我不懂音樂啊！”
“我也不懂！但是我知道，像哥倫比亞唱片這種全球頂級唱片公司，聽完了他的專輯之后，居然一口氣出動了兩位全球總監，來專門操作這張專輯的宣發，我就知道，他一定紅啦！不要講B級的宣發，就是A級的宣發資源，也不至于出動兩位全球總監的級別的！”
“有道理。”
“呶，還有三天全球上市，這是新力哥倫比亞在港港自己出版發行的，昨天我也是剛拿到，頭一份，送你嘍！”
“我男人的唱片，你送我啊？”
“哈！你這個人真是牙尖嘴利，不討喜！”
“討我男人的喜就好啦！”
“喂，你沒有搶到女主角啊，有沒有不開心？”
“有！我被內地認為是古裝第一美人的，她排不上號！但是又有什么辦法，她跟阿鹿的時候，應該是楚女。要寵一段時間的！”
“是哦！幾乎沒有男人不吃這一套的。這一點，你的確會蠻吃虧。”
“也沒關系，我相中了一個女孩兒，他的一個伴舞，我猜，他早就感興趣了，但那個女孩兒有點蠢！我決定把她簽下來，好好敲打敲打。”
“哇……你才二十來歲呀，是不是早了點？你不至于失寵的吧？”
“嘁！姐呀！男人啊！我雖然愛他，愛到發狂了，但我還不至于自信到認為他會有多愛我！他肯定也愛我，我感覺得到！但是……需要我多說嗎？你不送？”
“哈……我們都老啦！”
“哦……”
“哈哈哈，少來這一套！誰都年輕過，誰都會老！為什么我那么欣賞你？你明明還那么年輕，明明那么那么的漂亮，但你已經在做一個女人年老色衰之后才會考慮到、開始去做的事情，這真的是好聰明好聰明的人才會做的事情。”
“謝謝！我離失寵還早，放心！”
“放心的！對你我當然放心！哇……她穿這一身真是美！”
“是啊，我也覺得她美！”
“這個俞飛泓，好難對付吧？”
“是！她比許卿聰明多了！僅次于我跟林清霞！”
“你自認第一啊？”
“難道不是嗎？”
“不要大意，女人爭寵，不是只靠聰明的。有很多時候，很多人，你沒有辦法單純從邏輯的角度去分析，就像你也知道，他就很喜歡有個女孩子會沖他耍刁蠻小公主的那一套不是嗎？對了，你上次說，你猜他還有一個，查出來沒有？”
“沒有。我確定有這么一個人，但我查不出來是誰！他那個助理，劉曉麗，嘴巴很嚴，我沒能套出來！但我猜，應該是他有一個青梅竹馬，甚至可能是他從很小就開始惦記的一個女孩兒！因為我自己分析，那女孩兒可能還在讀高中！”
“哇！那你麻煩了！青梅竹馬無敵的！”
“是啊！青梅竹馬最難辦了！不過也無所謂，接下來肯定碰得上。等碰上了我好好觀察觀察，難辦就先不辦，大不了我比見鹿更寵她！”
“這個辦法好！”
“喂……你真的覺得，他這張英文專輯能賣的很好嗎？”
“把握很大。”
“能好到什么程度？”
“全球三百萬張保底！”
“那也不多呀！還不如他那張《冷酷到底》賣的多！”
“拜托！那是英文專輯！他一個中國人，出一張原汁原味的英文專輯，能在全球賣到三百萬張，就已經足夠紅啦！回到華語歌壇，已經是吊打所有人了！”
“哦，這樣啊！能不能賣到五百萬張之類的？”
“有希望！但是破千萬張，就純粹看運氣了！……當然，我不懂音樂的。據張愛嘉說，她覺得這張專輯賣兩千萬張都應該！但是……誰又說得好！”
倆人一聊起來就沒個完，但忽然，那邊一個鏡頭拍完了，王京喊了卡，片場瞬間活躍起來，林見鹿很快就過去監視器那里看回放，一邊看還一邊指著畫面，跟王京、張一謀交流著什么。
但這個時候，一身職業套裝，顯得格外美艷而又大氣的俞飛泓，卻轉身沖這邊走了過來，笑容甜美異常，“陳虹姐，葛姐好！”
葛福紅第一時間笑著沖她點頭，“飛泓你好，今天好漂亮！”
而等她走近來，陳虹還笑著幫她輕輕拍撫了一下肩膀，笑著說：“美極了！等到MV一播，紅遍全球！”
俞飛泓斜睨，笑，“陳虹姐你笑話我！”
陳虹可是一臉認真呢，“怎么可能是笑話你！你問問葛姐，他出道到現在一年多，做什么事情有那么認真過？就這一次！咱倆一路跟過來的，都親眼見！那么重的鎧甲一穿就是一天就不說了，你看看他怎么對你的？每一個鏡頭，都親手把你打扮的那么漂亮啊！我這醋都吃了好幾百斤啦！”
俞飛泓又笑，有點不好意思的笑，“只是這部MV他覺得我合適！其實叫我說，就過去拍的這些鏡頭，陳虹姐你比我更合適！”
“哪有！他選誰，就是誰！”
兩個女孩子相對笑起來，兩雙眼睛都亮晶晶的。
這一刻，就連葛福紅這種見慣了風浪的，也下意識地有些忍不住想要躲開——不過還好，正主兒已經走過來了。
陳虹第一時間繞開俞飛泓，迎上去，手上已經擰開了杯子，遞過去，“溫的！先喝兩口！”——他接過去，咕咚咕咚就是半杯子，然后遞回去，問葛福紅，“愛嘉姐那邊，沒什么新消息吧？”
葛福紅一臉正色，馬上回答，“沒有！一切順利！你盡管放心！”
林見鹿點點頭，要走開，又回頭，“你跟滾石那邊協調一下，估計明后天MV就能拍完了，拍完之后我去港港，到那邊錄歌。五一回首都，能錄大概半個月！”
葛福紅聞言大喜，卻又很快收起喜色，“好的！我馬上跟段總聯系，你放心！不過……去港港錄嗎？那邊最近對你……可能有點不友好啊！”
他笑，繼而嗤笑，“不然我還不去呢！”
臨走前又說：“回頭幫我多訂幾份報紙，我想看看《21》上市之后，那幫人到底能放出什么屁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