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風雨不歇。
第二天早上起來,看新聞,臺風已經過境,但甩在后面的風雨依然不小。
老段一大早就又趕過來了,跟張愛嘉幾乎是前后腳。
這一次沒有帶報紙來,看來沒有新緋聞。
工作多到讓誰看一眼都要倒吸一口涼氣——
滾石唱片方面的,《千萬慶功版》要辦三場簽售,林見鹿一來,馬上就要跟零售商那邊確定日期和規模,陳舒華有八首新歌要錄,這個倒是不那么急,但肯定也是要做,她去年的《淑樺盛開》比較撲,如果再長時間不發專、不鬧點動靜出來,容易更涼,現在還又添了要跟蘇惠倫合唱的那首《還剩下什么》。
林見鹿個人方面,只要他愿意接,接下來一個月僅僅只是灣灣本地,就有大約二十五場以上的商演邀請——單價大體在200萬臺幣到240萬臺幣不等,有的兩首歌,有的要求三首歌,折合米刀,大概就是六萬多刀到8萬刀的樣子。
張愛嘉建議有挑選的接五場八場就好,一口氣全接下來,容易掉身價——如果隨隨便便就能請到,接下來人家就會要求降價了。
當然,竭澤而漁也不是不行,一口氣拿下它五六千萬臺幣,大不了接下來一年就不接了,再養一年市場——大概有兩百萬米刀了,似乎也值得搞一下!
然后,果然,十一月份滾石要在灣灣、港港和東南亞各地,舉辦一系列的大型群星演唱會,一共計劃是八場,李宗勝、林儀蓮、周華建、趙川、陳舒華、蘇惠倫、伍柏,外加一個林見鹿,算是固定的,每場每人三首歌即可。
另外,張震岳、任賢啟、柳若英、杜德衛、金成武等次咖,就基本上是串場的性質,穿插進去,比如杜德衛,他的唱片約分兩家,粵語歸港港的華納唱片分公司,國語歸滾石,那他就在港港那場出場,還有張國容、郭富成等港港歌手,也只是客串一下,在港港和新加坡等地登場一下,唱兩首就可以了。
至于羅大又、辛曉其等人,都要到時候再具體看各自的時間安排——主要是看他們愿不愿意去罷了。不過他們去不去都問題不大,不會主打賣他們了!
團體撈錢計劃。
林見鹿的咖位在這里擺著,可以說,如果要賣票,他的名字肯定要打在第一行、第一個,掛照片,他必須C位,所以老段沒好意思說太低的價碼,表示5萬米刀一場,你看行不行?
低于林見鹿的正常單場商演價,但還算厚道。
大概劃到150萬到160萬臺幣之間了。
八場演下來,40萬米刀。
當然可以不必一直都跟著團隊活動,但那樣一來,就免不了要每周飛兩次了——但林見鹿一沒有討價還價,二沒有要求給自己減兩場之類的。
他知道的,自己是負責擔綱賣票的那一個,哪一場少了自己,票賣怎么樣還是另一回事,當地的歌迷只怕要有怨氣。
一口答應下來。
唉,人情嘛,總是要互惠互利才好的!
噼里啪啦,很快就協商完大概的情況,老段固然松了口氣,而張愛嘉對于林見鹿的再次歸位、開始工作,也顯得很開心。
這次打算待上差不多一個月了,夠做很多事情。
中間或有外出,但只要很快回來,就問題不大。
正聊得開心,說好了下午風雨稍歇,就要去滾石開工,忽然就有人敲門,小助理林希蕾趕緊過去開門,然后陳舒華跟蘇惠倫就手拉著手進來。
林希蕾頻頻偷看她倆。
老段跟張愛嘉似也都恍惚覺得有點不對勁,主要是她們兩個的情緒多少有點問題,但大概也是都沒有往深了想,聊一陣,老段慷慨地表示,中午他請客。
嘿……這么大一個大老板,居然帶大家去吃了熏肉大餅。
倆男的吃得滿嘴油,很滿足,四個女孩子就都淺嘗輒止了。
太尼瑪油了!
遠比油條油得多!
飯后回滾石,不少人起哄的鼓掌歡迎天王的回歸,林見鹿就捧場地來了個謝場禮,一陣鬧鬧哄哄嘻嘻哈哈過后,新的九首歌攤在茶幾上。
先工作。
工作和愛情,必須要摘清楚。
所以,別管昨天曾經怎么哄你們,又是多么的殷勤小翼,也別管你們昨天多么的不屌我,今天進了公司,正式成為你們的制作人,就都要乖乖的聽訓。
蘇惠倫拿到歌才一天,不急,趕走她。留下陳舒華。
唱唱吧,我聽聽你練成什么樣了。
結果一首歌都沒唱完,“停!”,意料之內的問題,其實在當初為她錄那三首歌的時候,林見鹿就是很清楚的,而之所以為她選的是當初那三首歌,本意就是為了暫時規避這些問題的——但是,現在不行了。
現在是一整張專輯了,而且是十二首歌的大專,而且里面多的是更現代的節奏、更緊湊的唱腔要求,她的問題馬上就徹底暴露了——如果要讓她跳出泥坑,紅出下一個世代,這個問題不解決是沒戲的。
“你唱慢歌唱習慣了,所以你已經習慣了字正腔圓,你的每個音都是那么的標準,每個咬字都很圓潤,但是對不起,不行了。”
“我不打算慢慢教你了,也不打算幫你一點點校正你的唱法。這個樣子,從今天開始,我唱,你聽,跟我學,唱到讓我感覺達標,咱們就進錄音棚!”
陳舒華乖乖的,說一句點一次頭。
那就教學唄,早在給她拿后面那幾首歌的時候,林見鹿就做過預案了——就是他說的,陳舒華是從六零年代唱過來的,她的唱法、咬字,自然不可謂不好,但適應不了接下來的新節奏、新氣息了,必須變。
像個小學生一樣的學唱吧!學會一首教下一首,等到整張專輯都學會了,就自己回去慢慢聽、慢慢唱、慢慢咂摸!
抱一把吉他。
“凌晨四點,我看見,海棠花未眠……咬字,你不要把一個字咬那么全,齒音到了就出……凌晨四點,我看見,海棠花未眠,來!”
“停!你不要唱那么圓潤周到,否則情緒就出不來,凌晨四點,我看見……要一驚一乍一點,懂不懂?再來!”
“好,這次好很多了!”
說好教也好教,因為你面對的幾乎是當今華語歌壇最會唱歌的人,而且她雖然多年來唱慢歌,但舉凡港臺、日韓、歐美,快歌她聽了可不少,不是全無基礎——其實這件事情很大的難題在于,到底誰,有資格讓陳舒華丟棄她唱了三十年,且一直都極受歡迎的唱法,轉而去跟你學、聽你教?
羅大又、李宗勝或有資格,但他倆也是老路子啊!
只有唱新路子的人,且紅到林見鹿這個級別,且還得打過交道,比較能讓她真心佩服的,你才能教的下去!
但是呢,說難教,那也是相當的難教!
她個人的唱歌習慣,經歷三十年,早就恨不得已經化到呼吸里了,她就是習慣把每個字都咬的字正腔圓,唇齒音、尾音,務必周全圓潤。
這會讓她的歌聽起來格外舒展,也就是后世所謂“聽那些老歌手的歌,根本就不用看歌詞本”的由來,但新的世代、新的風潮,已經就在眼前了,慢歌不是沒活路,是要想更紅,你就至少得會唱一些節奏旋律更新穎的東西。
新一代的年輕人,開始喜歡不那么字正腔圓了。
要的是個范兒!
就像這首《四點的海棠花未眠》,本身談不上是多么出類拔萃的經典,但作為一首情歌,它肯定是合格的就是了,歌詞不錯,旋律也算抓耳,坦白講,拿到現在的九十年代,林見鹿也認為它會紅——但是,如果不加矯正和要求,你讓陳舒華直接唱出來,那就絕對是一代老派風格了!
那樣將不但會殊無新意,聽起來甚至會有些乏味——有點像老藝術家的范兒!
好聽,承認你是藝術家,但是對不起,我們年輕人不愛。
教吧!
還好,她很愿意學!
其實從當初錄《夏天的風》那時候開始,她就很愿意學了。
當初林見鹿就覺得她的幾個轉音很僵硬,不夠靈動,于是手把手的教唱,這才最后完成了錄音,現在不過舊事重演,且工作量一下子大了無數倍而已。
期間蘇惠倫跑過來,把練習室悄悄地開一個縫,往里瞄。
被林見鹿瞥見了,她馬上就又躡手躡腳地關了門跑了。
但是練到傍晚,她卻又主動跑過來敲了門,“當當當當!吃飯啦!”,然后放下五個人份的便當,說了聲她今天要早點回家,就跑掉了。
兩個人沉默著吃飯。
忽然,她把便當里的一塊肥肉夾進林見鹿碗里。
林見鹿挑眉看她,“昨天你們聊什么了?”
她害羞的笑,抬頭看林見鹿一眼,“沒聊什么,就……隨便聊聊。”
“嗯。”,他點頭,繼續大吃大嚼。
但忽然,她說:“惠倫跟我說,你幫我做這張專輯,是怕我以后會餓死。想讓我再多賺點錢防身、養老。”
抬頭,四目對視,邊嚼邊說:“胡說八道!我只是覺得你現在還年輕漂亮,所以趕著你唱歌,幫我賺錢罷了!”
她聞言緩緩地笑起來,又夾過來一塊肥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