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老王和老竇
第二十五章老王和老竇
《童話》的MV，林見鹿肯定是提前看過的。
這年頭沒什么網絡通訊可言，但有人力通訊，張愛嘉回臺之后，很快就完成了初剪，然后就是電話往還的溝通，剪好之后就帶著洗出來的錄像帶跑去港港，溝通過后再飛回去，如此兩次，才最終成片。
跟林見鹿腦海里的原版，已經有了顯著不同。
比如林見鹿的相貌、氣質在那里擺著，顯然不可能拍成他是個光涼那樣的呆呆的受氣包，這一點早在劇本時期，林見鹿就已經調整過，后來到了張愛嘉的手里，又經過了她的理解和調整，再等到開拍，又有鏡頭上的增刪。
不過故事內核卻顯然是完全一致的。
這部MV，以及《童話》這首歌，賣的本身就是那種純潔的愛情與生死遺憾。
張愛嘉本就是文藝女青年出身，多年來不但唱歌，文藝片也演了許多，做導演也很有成績，對此當然有她獨特的理解，再跟林見鹿的見解一碰撞——不吹牛逼，也不好說就肯定超過了原版多少多少，原版總是最好且無可替代的，但在沒有看過原版的人而言，比如張愛嘉，又比如女主角柳若英打電話來，就先后都說過這個話，“拍部電影吧！票房不會差的！”
但這個話題，落到連一天都憋不住，非要跑到酒店里來的梁泳琪嘴里，就變成了，“那個女主角叫柳若英是嗎？我好像聽過她的歌，挺好聽的。”
林見鹿不理她，只是大吼，“我要脫衣服洗澡啦！”
然后在梁泳琪的一聲帶笑的尖叫里，他直接就把褲子脫了，穿個三角褲，大牛子撐得鼓鼓囊囊的，一點也不覺羞恥，大喇喇地在梁泳琪身邊走了個來回，見她壓根兒就不敢睜眼，這才慢悠悠地進了浴室。
結果他還在浴室里，梁泳琪就已經敲門喊他，“你有電話！”
臨時裹了條浴巾出來，剛接通，就聽見電話那頭是林清霞那話里帶笑的聲音，“阿鹿，一起走紅毯呀？人家梁小姐都不理你的，我理你！”
梁泳琪就在旁邊聽著呢，聞言頓時臉色都變了。
林見鹿卻哈哈大笑。
定死了的，28號金像獎，29號林見鹿就要回家，機票都訂好了。
他不但想回去過五一，還想留下過六一、七一、八一，總之，錢夠花了，回去買套大宅子，到處扒拉著找我圓圓冰冰去，提前占坑。
到那個時候，倆媳婦兒往旁邊一坐，天福號的醬肘子卷油餅，就著對門高大爺氣急敗壞的罵街，那感覺，嘿……
葛福紅也好，張愛嘉也罷，或者段中潭，他們當然都知道，林見鹿只要留在港臺，哪怕不去參加什么宣傳，就能動輒上頭條，那就會極大的有利于專輯的銷售，然而，沒辦法，勸不下了，而且別提現在，打從專輯在灣灣拿下六十萬銷量，同時在港港也賣到二十多萬，林見鹿就已經不是他們好隨便掌控和拿捏的了。
兩位經紀人不必多說，就連滾石，現在跟林見鹿的關系，也完全可以說只是合作方——你看老段是怎么尊崇羅大又和李宗勝的，再看看他是怎么寵周華建和陳舒華的，就知道歌手到了一定段位之后的江湖地位。
林見鹿現在已經遠遠甩開了周華建和陳舒華，在羅大又心志已露頹態的情況下，華語三大唱片公司之一的滾石唱片內部，能夠跟林見鹿比一比的，只剩下一個李宗勝而已——然而《冷酷到底》仍在熱賣中，不見絲毫頹勢，接下來誰好說？
他要回，那就必須可以回。
利益相關方們連個壞態度都不好給，只能哄著，讓住段時間就回來。
然而臨走之前，林見鹿還有個事情要辦。
27號中午的飛機抵港，中午跟梁泳琪一起簡單吃口飯，下午他就蒙頭遮臉的出了門。
去老王家里拜訪一下。
在首都多次來往，已經算熟，王霏善談、愛笑，骨子里有著首都大妞的灑脫與率性，別看她上節目經常有不留情面的“直言快語”留下證據，但絕不是情商低的那一路，她只是有點傲，不喜歡別人動輒套路她。
絕對不是沒腦子的那一路。
竇維在公開場合有點高冷，但坦白講，也絕非木訥，私底下閑聊扯淡，這人還是挺愛笑，也挺能胡扯的——大約人都是這樣，上輩子林見鹿聽相聲，經常聽老郭說他下了臺就不愛說話，也幾乎不參與任何喝酒之類的事情，其實林見鹿也有點兒，直播的時候說唱就唱、說跳就跳，能說能聊，動不動黃段子搞到直播間被封，可一旦下了直播，他也很喜歡一天天自己一個人待著，不想說話。
竇維正好反過來，人前高冷，人后和善。
他倆在港港這邊有居所，只是林見鹿日程匆忙，最近又有點被梁泳琪給纏上了的意思，因此在港港一住多日，還不曾去做客過。
約好了在他們家一起吃晚飯。
之于港港的圈子來說，大家一樣，其實都算外來戶。
只不過王霏已經落籍，又是發粵語專輯起家，融入得很好，而林見鹿，卻至今都是一個超大號的過江龍。
等到了家進了門，竇維很開心，一聽林見鹿后天就要回首都，他卻又有點不開心了——上次林見鹿剛來港港那回，打電話讓他們兩口子也過去吃飯，林見鹿就有感覺，他似乎是真的完全融不進這邊的圈子。
這里面自然有一些客觀的東西在。
單說搖滾圈，無論是黑豹主唱時期，還是后來的魔巖三杰時期，竇維的才華、實力、地位，毋庸置疑，然而，首先，他在內地的正版磁帶銷量并不算高，其次，他的CD在港臺也幾乎不怎么賣得動。
搖滾在港港，本就小眾得一批，連BEYOND都得出去找飯吃。
最后，竇維在商業上最高的杰作，大概要數張沛仁為他們操作的那場紅磡演唱會——只開了一場，幾千張票，票房合計不知道到沒到三百萬港幣，他們三個人加一起頂天了分百來萬，他自己絕不會超過五十萬。
港港是個典型的商業社會，尤其娛樂圈，票房說明一切。
林見鹿的專輯在臺銷量過百萬張，對于娛樂圈來說，那意味著他孤身一人，在灣灣砍下了近兩億臺幣的票房，港港銷量如果能過五十萬張，那也就意味著五千萬港幣的票房——這才是江湖地位的基石。
為什么港港歌星只要紅了，就特別愛開演唱會？尤其喜歡去紅磡？夠紅的人，甚至要連開多場，像張雪友，甚至要四面開臺，絕對證明實力——那都是票房啊！
港人特別認這個，娛樂圈更崇拜這個！
就連后世備受推崇的王佳衛，也是開始頻繁在歐洲拿獎，能賣出去國際版權、換回美刀來了，才開始真正有了江湖地位的。
所謂雙周一成，誰不是靠票房證明了自己？
然而竇維的問題，還不僅僅是這些票房、江湖地位的問題。
首先一個就是，當初為了炒作演唱會，主辦方授意，要求他們在開唱前的賣票期，必須對著媒體大放厥詞，具體來說就是那句經典的“港港四大天王除了張雪友還算個唱歌的，其他就是仨小丑”，嗯，何勇說的，因為后臺抽簽，他抽到了，就必須出面做這個惡人，碰瓷四大天王拉銷量。
最終別管作用有多大，多拿了多少票房，你竇維都跟著分錢了！
一下子就惡了半個港圈。
那天吃飯，大家同屬滾石磨巖系，算半個同門，從頭到尾郭富成跟竇維卻沒有一句話，張國容大概是看王霏面子，他跟王霏關系不錯，所以捎帶著對竇維多有照拂，倒是聊了幾句。
然而這也還不算什么，商業嘛，賺錢而已，會做人的人，又娶了在港頗受歡迎的王霏，那么長時間之下，人情分早該找補回來了。
但事實卻是，竇維的性格注定了，他不會主動跟這幫鉆進錢眼里的港港藝人套任何近乎的——他骨子里其實多少有點瞧不上這邊的紙醉金迷與浮夸放浪。
只想站著把錢掙了，不太想主動融入這邊。
于是，回應他這個態度的，就是港港的報紙雜志，大篇幅的吐槽王霏嫁了竇維！幾乎沒有什么祝福的話，往往動輒冷嘲熱諷。
那張著名的照片，王霏在首都的胡同里一大早起來倒夜壺，本質上其實是港圈的一次大嘲諷術——單說照片，手里拎著尿桶的也是竇維！
然而，顯然，姑且不論王霏早就隨家人拿了港港身份，單純只是一個她的市場在這里、事業在這里，就使得他們兩口子不得不在這邊常住。
竇維也不得不過來住。
那晚的情況太鮮明了——一大桌子的大佬、明星，舉凡黃百銘、王京、徐客、施南生、爾冬升、張愛嘉、葛福紅，又或段中潭、黃占、羅大又，再者張國容、郭富成、林清霞，隨便拎一個出來，在港港娛樂圈的江湖地位都能秒掉竇維，王霏紅了也兩三年了，仗著港人愛她，在這一堆人里，也就勉強算得從容而已，然而，身處這熱鬧之中，竇維卻顯得格外的孤獨且落寞。
勸不了，也沒打算勸，個人的日子各人自己過而已。
只是閑聊幾句，約好了回頭等他們兩口子回京小住，還要再聚。
然而正聊著，還有個意外，得知林見鹿要來，王霏還約了她的好姐妹，娜英，以及她自己的經紀人，陳家英。
只她倆自然無所謂，閑聊嘛！然而，正所謂客不帶客，但娜英可能是覺得跟王霏關系足夠好，又想充大姐，覺得林見鹿那么紅，就想借機提攜一下小老弟，去見見大佬，所以就自作主張帶來了一個人，孫南。她的東北老鄉。
她倒是不敢咋呼，畢竟她跟林見鹿之前毫無交情，而現在林見鹿紅的程度，更是讓剛出了兩張專輯，最高也就賣六七萬張的她拍馬難及。
但還是主動介紹孫南，言下之意，這小伙子嗓子很好，高，亮，通透，在首都就認識，來港也小兩年了，也簽了公司發了專輯了，只是賣的一般！
想來就像當初王霏覺得她直爽可愛，因此要拉她一把一樣，她也是覺得自己小老弟快連飯都混不上了，實在可憐可憫，想拉一把。
然而……事實上這才是混音樂圈的常態。
聽張沛仁聊過，就連娜英都算命好，有個王霏愿意死命的幫她，不但讓自己的經紀人陳家英把她也簽進公司，還帶著她一個制作人一個制作人的試唱，最終幫她簽進了自己所在的新藝寶唱片。要不然，她要出頭也得且等著呢！
但王霏愿意帶她，卻不代表還愿意帶下一個。
再說了，孫南已經簽了唱片公司了，我們能幫什么？
因此娜英的話剛一冒頭，別人還沒什么態度，王霏已經開始有點不太高興了。
但她跟娜英的關系看來的確很好，又熟知其性情，所以還是忍住了。
倒是林見鹿，開玩笑的說：“都是朋友，我后天就回首都了，什么時候回首都了，跟我聯系，一起吃飯……首都的飯便宜，這邊的豬腳飯太他媽貴了！”
于是大家都哈哈一笑，話題也就算是就此帶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