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玉卻不贊同,“她對自己都下得去手,足以證明她退婚的決心堅定。這件事未必沒有轉圜。”
“除非……”沈維楨玉白的臉上泛起殘忍的笑意,“我找人污了她的清白。”隨后他又自嘲一笑,“退婚的手段倒是有千萬種,只是都不忍心罷了。我一將死之人,何必再拖累徐小姐去死。”
徐青玉也知道這件事難在何處了。
真要退婚,沈維楨這樣的人不是沒有手段,但到底這人還殘存著良善,他既不想害徐良玉,又不想讓沈老夫人傷心,還不想讓公主失望,這是既要又要啊——
徐青玉直接道:“沈公子,明日安排我和徐小姐見上一面。是騾子是馬,總得先遛遛再說。”
沈維楨取下隨身攜帶的玉佩作為信物丟給徐青玉,“據說這兩日她病了,你以我婢女的名義前去探望。”
徐青玉收了信物就要走,沈維楨問她:“周家二老爺說,你要去尺素樓任大掌事一職?”
尺素樓?
周賢在青州的布莊?
名字倒是雅致。
徐青玉挑眉,說話很嚴謹,“如果不出意外……”
但她最近犯水逆,犯小人,每次都差那么臨門一腳。因而一說到出府的事情徐青玉格外警惕,“沈公子…有何賜教?”
“賜教不敢。”沈維楨上下打量她一眼,想著今日下午她為了談生意敢翻墻角的事兒,又想起她背著主家就敢談定生意,“良禽擇木而棲,青玉姑娘也不一定要選擇周家二老爺這棵大樹。”
“沈公子想挖墻角?”徐青玉瞇眼笑,“可惜我賣身契在田老夫人手里,沈公子若是能還我自由之身,我自然能為沈公子當牛做馬。”
自由的牛馬啊……
想吃草就吃草,想尥蹶子就尥蹶子,想頂人就頂人——
一提賣身契的事情,沈維楨沉默了。
能去外面做掌事的奴仆…大多是主家心腹,知曉主家秘密,絕不會輕易出府。
沈維楨便道:“可惜了。”
徐青玉拿著沈維楨的信物急匆匆的回府,此刻天色已經黑透,她準備休息一晚第二日便去徐家找徐良玉說退婚的事兒。
徐青玉心里很急。
只盼著周家二房那攤子事越亂越好,才能有她當顯眼包裝逼的時候。
可打鐵還需自身硬,徐青玉回了周府也不停歇,一邊盤算著怎么跟徐良玉說退婚的事兒,一邊在藏書閣里惡補關于綢緞方面的知識。
她忘記用飯,嘴里叼著一個饅頭,手里捧著一個瓷碗,另一只手提著燈就往藏書閣方向去,頗有當年大學期末考時臨陣磨槍的感覺。
既然要裝一個閃瞎眾人鈦合金眼的大逼,總得惡補相關知識,否則一出手就是露餡。
晚風習習,徐青玉這一晚是在藏書閣里度過的。
直到第二天天光漸亮,灑掃藏書閣的仆人才看見角落里睡得東倒西歪的徐青玉,她嘴里半個饅頭已經冷得梆硬,睜眼時底下兩個碩大的黑眼圈,仆人就笑她:“青玉姑娘讀書比當年大公子還用心,只怕是要考個女狀元回來呢!”
徐青玉啃了一口冷饅頭,艱難吞咽入腹,又將書還了回去,這才笑著解釋道,“昨晚太熱,本來想在這里吹吹風,不曾撈著一本書就睡著了,可見我不是讀書的料。”
幾個人笑著倒也沒在意。
一個奴婢嘛,再會讀書又能如何?
能被二爺收入房里…那已經是很大的造化了。
自從有了“未來周家二房大掌事”這個身份后,田氏顯然待她更為體面,不僅讓嬋娟照顧她飲食起居,甚至還緊著一輛馬車讓她使用。
而另一輛馬車…則是周顯明專用。
徐青玉再一次感慨,無論哪個時代,在后院當牛做馬是不會被人看重的,只有沖到前頭搶男人的飯碗…才能被人高看一眼。
徐青玉心里自然著急。
她急著去青州吃尖尖屎,因而一大早就去了徐府,她自稱是沈家的丫頭,奉沈維楨之命來探望徐良玉這個未婚妻。
徐良玉前幾日鬧了好幾回,又急火攻心,自然是真病了。
而徐青玉又有沈維楨的玉佩為信,徐家不疑有他,連忙帶著她入內徑直去到徐良玉的房間。
走到院子門口,徐青玉被人攔住了,她聽到里面傳來鎖鐐的聲音,心中清楚,徐良玉大約是被家人鎖起來了。
果然,門窗也是緊閉封死。
徐青玉假裝看不到,提著一食盒的吃食入內,笑著跟徐家的奴仆解釋:“我們公子擔心徐小姐,因而特意遣我一大早去楊記糖水鋪排隊,好不容易才買來了通州城里這數一數二的點心。”
“是,未來姑爺想得周到,是個體貼人呢。”
徐青玉將食盒放下,看到絹布屏風后徐良玉那影影綽綽的身影,她對身邊人說道:“沈公子要我向徐小姐轉達幾句話,諸位可否行個方便?”
姑娘和姑爺聯絡個感情,徐家人自然樂見其成。
徐青玉跨步繞過屏風入內,果然看見徐良玉脖子上有紅腫,額前有傷疤,顯然是踐行她這狗頭軍師在茶樓說的“一哭二鬧三上吊”。
徐良玉虛脫無力的躺在那里,她正在意圖餓死自己逼迫父母退婚,因而臉色餓得發青,視線都在晃晃悠悠,可一看見徐青玉,她瞬間來了精神,“是你……”
那個不知道是周家還是沈家的丫頭——
“是我。”徐青玉環顧一圈四下,見門縫密閉緊實,屋內一片狼狽,一個尖銳物品都沒有,看來徐家爹娘是鐵了心要把閨女往火坑里推。
要她說,沈維楨算什么火坑啊?
有錢、有顏,關鍵是……還死得早!
死了還能留那么大一筆財富!
這不是天降餡餅是什么?!
可恨她和徐良玉名字一字之差,命運卻天壤之別。別人拼命掙脫的,她倒想撿…偏偏撿不著。
“徐小姐,沈公子讓我來看看你,我瞧他病得很重,你要是運氣好的話,說不準剛過門就能當上寡婦。”
徐良玉剛剛上了吊,聲音沙啞著:“你…你…到底是周家的,還是沈家的?你來做什么?沈維楨派你來笑話我?”
“徐小姐別管我是誰。我就問小姐一句,想不想退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