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堂頓時喜氣洋洋,那田氏在兩個小娘子嘰嘰喳喳的說話聲中也不覺得悶,喝了一碗安神湯后才在兩人服侍下準備入睡,臨睡前她又想起一事囑咐青玉,“對了,沈氏這一胎來得不容易,我準備去靈山寺上還愿,明去雅風苑跑一趟,叫上老二媳婦一起。”
徐青玉臉上笑意更深。
她知道,田氏要對沈氏動手了。
那日回去后,徐青玉反復推演、盤算、復盤后才明白為什么她的計謀如此順利。
沈氏的假孕現象最多也就能維持那么兩三日,可沈氏肚子里孩子生父不明,田氏和嚴氏定然會悄摸派信任的大夫去摸脈。
然而。
周府依舊一切安穩和睦。
沈氏仗著自己有孕,補品如流水一般往雅風苑送,又讓嚴氏給她開了小廚房,嚴氏卻沒半分不滿。
漸漸的,徐青玉摸出滋味了。
沈玉蓮交出那一半嫁妝,嚴氏自然要坐實沈氏這一胎,否則沈氏發現自己肚子里沒孩子,雞飛蛋打,定然要鬧騰起來。
她原本最擔心的就是沈氏假孕被大夫診斷出來,沈氏反應后定然要找她秋后算賬。
不過如今看來,她著急,有人卻比她更急。
沈氏假孕這事兒…可藏不了多久。
徐青玉自然不愿意往里面攪合,沈氏若是丟了孩子,依她那暴脾氣就算明面上不會大鬧,但私底下總得逮著一兩個小的來出氣。
因此這件事…就如同上一次沈家來人三堂會審一樣,她半點不能經手。
于是她很體貼的替田氏捏好被角,隨后見她心情不錯,才提了一嘴:“老夫人,婢子家大哥好賭,人早就不見了,只留了一個老娘去鄉下躲債。奴婢心里掛念,想告假幾日回去看看老娘——”
田氏去靈山寺廟里有一大堆人伺候,自然用不著徐青玉,又想著徐青玉自從到了冰心堂,也算規矩和老實,田氏便滿口答應下來,“你倒是個孝順的孩子。你娘養你一場也不虧,去賬面上取二兩銀子,別空著手去。”
徐青玉老老實實的磕頭謝恩。
田氏帶著嚴氏、沈氏幾人低調去了靈山還愿,等他們前腳一走,徐青玉后腳就從嬋娟那兒取了對牌后摸出了府。
她先是去了一趟徐家,卻見那籬笆都生了灰,再一問王氏已經許久沒回過家。
原主在鄉下有個舅舅,王氏定然是投奔他去了。
徐青玉占了原主的身子,又手刃了徐大壯,自然得承擔她的因果,王氏是她逃不掉的責任,于是她坐了半日牛車去鄉下看了王氏一眼。
王氏果然躲在弟弟家,見徐青玉來就拉著她的手痛哭流涕,說來說去都是問徐大壯的下落。
徐青玉也紅了眼眶,“娘,你知道我的,我出府一趟不容易。得主人家開恩我才能出來。先前我也偷摸去幾個賭坊問了,大哥欠了賭坊好多錢!人家一看見我就讓我還錢,要不是我報出周府的名號來,人家就摁著我讓我抵債呢!”
王氏一聽,嚇得直往后縮,“他到底欠了多少錢?”
“不好說,瞧著賭坊那幫人兇神惡煞的樣子,怕是少說這個數。”徐青玉比劃了一個數字。
“百兩?!”王氏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錢,“他…他…怎會欠那么多銀子?只怕這輩子都還不上!”
徐青玉也嘆氣,“誰說不是呢,我看大哥十有八九是跑外地躲債去了。娘,他不回來是好事,他一回來就會被賭坊拉去砍手砍腳!還不如躲外頭一輩子…”
王氏的心瞬間涼了半截,隨后眼淚也掉了下來,“一輩子?那我怎么辦?我總不好一直住在你舅舅家…”
王氏這回是真的發愁。
好端端三個孩子,兩個賣了身,唯一一個有指望的…卻又欠錢跑了路!
“你叫我后半輩子可怎么辦?”
徐青玉塞過去半錢銀子,安慰了王氏一陣,“母親莫怕,那絨花的生意斷不了,大哥不做,咱們做!”
王氏不肯,她一個寡婦帶著三個孩子從前是吃盡了苦頭,好不容易安生了,自然不愿意再去拋頭露面的做生意,更何況是跟周家二老爺的管家打交道。
“我跟那些權貴人物打不來交道,我做不好這生意。”王氏咬咬牙,也知道指望不上徐青玉,她也沒臉指望徐青玉,“你放心吧,我進城去給人漿洗縫補,總是餓不死的。”
徐青玉也不勉強,只是強硬將那銀子塞到她手里,“母親莫說這樣的話,你暫且在舅舅這里住著,等風頭過去一兩年,那些賭坊的人想不起大哥這號人物你再回去。以后的事情…總有辦法的。”
王氏縱然有心氣,可形勢比人強,推辭了三個回合后還是收下了那半錢銀子。
徐青玉在徐家舅舅家住了一晚。
母女兩好久不曾同住一個屋檐下,王氏體貼的給女兒打來熱水洗臉,等忙完后上炕,卻發現女兒已經側身睡著了。
這讓本想跟女兒訴訴苦,再說一些貼心話的王氏倍感失望,她總覺得如今女兒跟她陌生得很,雖說這孩子比徐大壯還要孝順,但不知怎的,母女兩始終像是隔著一層。
王氏嘆氣,無奈吹熄了燈。
次日一早,徐青玉就借故主家只允她兩日出府時間,一大早便要回城里去,王氏眼淚漣漣的將徐青玉送到村口,依依不舍的拉著她的手,說起昨天那半錢銀子的事兒,“這銀子算我借你的,等你大哥回來,我一定讓他還你!還有前頭兒你給我的銀子…”
徐青玉笑笑,摁住她的手,“母親先安心養身子要緊。”
還不還的,也還不了。
左右不過是花銀錢買個孝順名聲的事兒。
更何況,王氏確實是她應該承擔的責任。
王氏就拽著徐家舅母的手,一直夸徐青玉孝順,等徐青玉消失后,王氏才擦著淚不無遺憾的說道:“這孩子有孝心,要是個男娃…總得比她大哥有出息!”
徐家舅母湊上來,摟著王氏的手臂,“大姐,昨兒個我聽見你兩說什么絨花的生意,那是什么事兒?咱都是一家人,你可別有門路不帶我們發財!”
一提起生意的事兒,王氏頓時腦子不糊涂了。
那絨花生意是她大兒子的!
將來徐大壯回來,還得接著干這生意呢。
王氏開始打馬虎眼,“哎喲,那都是大壯去疏通的,我一個婦道人家哪里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