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姨娘捂著嘴笑,推著周隱往沈玉蓮跟前湊,眼神卻瞥著嚴氏的神色,“二爺愣著做什么,還不快把二少奶奶扶進屋里去!快快快……”她又忙前忙后,一副當家主人的模樣指揮起來,“熱湯熱菜呢,弄些清淡的,趕緊給少奶奶端過去。”
周隱回過神來,一把抓起沈玉蓮的手不許她掙脫,沈玉蓮知他心中有氣,便恨恨低語:“你放心,我沒懷孕。只是吃了不干凈的東西。都怪姨娘一直嚷嚷…”
男人咬著后槽牙,側臉線條緊繃,顯然并不相信。
若非今日這么多客人,他可真想問問這是不是背著他偷人了!
沈玉蓮心也涼了半截,心中又耿耿于懷上次抓奸那一出鬧劇,便冷笑一聲,“你那根死物幾斤幾兩,自己難道不清楚?”
周隱不說話,暗中抓扯著沈玉蓮,在賓客們一陣一陣的賀喜聲中往梧桐苑方向去,那表情仿佛要吃人。
倒是田氏眼尖,跟身邊那老嬤嬤使了個眼色,老嬤嬤立刻跟上。
嚴氏則安撫眾人,她游刃有余的應對賓客們的道喜,心中卻是五味雜陳。
沈玉蓮…生不出孩子才更好啊。
這頭胎可是周府的嫡長孫!
說起來也是奇怪,她可私下問過給周隱瞧病的大夫,周隱那隱疾板上釘釘,大夫還說…他先天不足,須得下猛藥才能一治,怎么這么快就懷上了?
“早不懷,晚不懷,偏偏這時候懷上…”嚴氏總覺得哪里不對,于是隨手招來那廖嬤嬤,“你去梧桐苑守著,看看什么情況。我隨后就來。”
徐青玉馬不停蹄的趕去回春堂,請了周府相熟的大夫來給沈玉蓮瞧病,按照慣例,那位張大夫在路上就問起了沈玉蓮的情況,徐青玉笑著說道:“張大夫是老熟人,我也不瞞您,我瞧著我家少奶奶八成是有喜了!這一段時間,少奶奶總是干嘔、沒胃口、嗜睡,還吵著說胸口脹痛!幾個有經驗的長輩一眼就瞧出我家少奶奶懷了小公子,就等著您去把脈呢!”
徐青玉走在前頭,一臉喜色道:“張大夫,我們少奶奶有孕可不容易,也是多虧了您這兩年的悉心調養。您放心,我們夫人說了,若真有了必定重重有賞!”
那張大夫被“重重有賞”幾個字砸得頭暈眼花。
是呢。
這可是周府的嫡長孫!
進了周府,徐青玉卻不急著回雅風苑,她給張大夫指了個方向,自己則去了后廚,“張大夫,順著這條路直走到底便是我們雅風苑。您先去,今兒個少奶奶吐得厲害,我讓后廚弄些清淡的菜,隨后就來。”
張大夫暗道大戶人家的丫頭,果然說話做事有規矩,又體貼。
而周府對二少奶奶這一胎果然尤為看重,張大夫剛踏進雅風苑,便有那老夫人身邊的嬤嬤親自來迎,“張大夫,有勞您。此事事關重大,還請張大夫務必好好診斷。”
那張大夫笑著說道:“若老夫連滑脈都診斷不準,那就該告老還鄉咯。”
一入內,周家二少奶奶被人團團圍在中間,張大夫藥箱還未放置好,就聽見周府二爺沉著臉道:“張大夫,有勞,您看看…我家夫人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周隱咬牙切齒的說出“病”這個字,卻讓沈玉蓮冷笑一聲,她行得正坐得端,又沒跟奸夫幽會,難不成孩子憑空掉一個下來?
倒是那個桃姨娘,冒冒失失,將此事張揚出去才叫人惱火!
沈玉蓮伸出手腕,臉色不變,卻沒瞧見徐青玉,“青玉呢?”
張大夫道:“您家這位丫頭細心妥帖,她說剛才席面上少奶奶沒吃東西,她讓廚房端些清淡的飲食來。”
沈玉蓮心情煩躁。
關鍵時候…這小蹄子不在自己身邊,沈玉蓮總覺得心里亂糟糟的。
她在眾人殷殷切切的目光中伸出手去,不耐說道:“我沒懷孕!大抵是吃壞了肚子,有些作嘔罷了!”
隔著一張羅帕,張大夫的手剛搭上沈玉蓮的脈,就聽見院子里傳來桃姨娘和嚴氏的聲音。
嚴氏急急入內,入目環視一圈,瞬間將周隱和沈玉蓮二人的臉色收入眼底。
若說懷孕這樣的喜事……這兩人怎么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樣?
而桃姨娘則喜不自勝,“大夫,快瞧瞧,我家少奶奶有幾個月的身孕了?”
沈玉蓮一股無名火突起,“姨娘!我沒有懷孕,我只是胃腸不適!您莫這樣到處宣揚惹人笑話!”
桃姨娘瞇著眼笑,“哎喲知道了知道了!眼下胎沒坐穩,不方便往外說!你放心,今兒個這屋里都是自己人…不會有人亂說的…哎,張大夫——”
張大夫只在沈玉蓮的脈搏上停留片刻,隨后抽回診脈的手,朝站在一旁的周隱連連作揖。
老大夫笑得眼尾皺起深深的紋路,全然沒注意到屋內驟然凝滯的氣氛,“二爺,恭喜了!二少奶奶這是喜脈啊!”
張大夫樂呵呵地捋著花白胡須,“脈象流利如珠走盤,少說也有月余了。老朽這就開幾副安胎的方子”
沈玉蓮面色驀的一變,她扯住張大夫的衣袖,“大夫,你說什么?你莫不是老眼昏花,連喜脈也診不出來?”
那周隱輕笑一聲,眼底結冰,“張大夫確定沒診錯?”
張大夫這才察覺異樣,他額上滲出冷汗:“這、這滑脈特征明顯“
“庸醫!你這庸醫!我和二爺已經……”沈玉蓮的聲音戛然而止,她舌尖發顫,喚回殘存理智,“我要換個大夫!”
事到如今,那桃姨娘和嚴氏已經察覺不對,倒是周隱笑瞇瞇的對張大夫道:“有勞大夫,我夫人剛剛懷孕,情緒不穩,無心沖撞大夫。琴音,去賬上支二十兩銀子給張大夫。”
張大夫擦著腦門上的汗,拱了拱身,這才離開。
很快,梧桐苑主屋的門從里面合上了。
張大夫回望一眼,心中盤算,沒錯啊,是滑脈啊!
難不成這沈家二少奶奶歡喜瘋了?
不過今日走一遭便有二十兩銀子,這買賣著實劃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