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若死,那過往的事故,也就更加不可能探得真相了。
從先帝突然下旨讓早已遠離朝堂的靖陽王府回京持掌樞密院開始,這場變故就有了不尋常的苗頭,在打發侍衛去接二皇子時,晏北去看了先帝的遺體,以及以陪葬之名安置在側的端王的尸體。
按宮人們的說法,先帝臨終前只留了端王在側侍奉。
先帝曾在殿中大聲斥責端王,說是他提議讓大皇子去迎接二皇子歸京,以至于兄弟二人都出了事故。而端王痛哭流涕,一味告罪。
隨后不久,先帝怒極攻心,吐血身亡。
而端王也因為愧疚而自刎于帝靈之前。
這些終究只是宮里說辭,并非晏北親眼所見。
但同天夜里至為親近的這兩兄弟都死了,到底讓人意外。只不過晏北在看過之后,發現二人死狀倒是與宮人們所說無異。
只是——先帝與端王同死的那場宮變,為何正是大皇子二皇子遇險的消息傳入京中之時?
又為何偏偏還意外死了一個永嘉郡主?
不止宮中有疑點,朝中也有,而他的王府里也有,比如他那個暗中往外送信的先生。
這就是一個局,晏北自己也身在漩渦。
他肩挑合府上下上千條性命,各方勢力膨脹,從此只恪守職責,奉旨對皇帝盡忠,而不與任何一家有所牽扯。
隨著時間流逝,他也認定了王嬛不可能會生還。
可如今有她的筆跡。
而且她貌似正在瞄準杜家。
那么,把她的畫像公布出去,萬一讓有心人認出來怎么辦?
“她現身在飛云寺,我卻未曾發現她,我猜多半杜家也還沒發現她。
“或者說,他們應該還不知道殺死張少德的殺手到底是誰。
“否則的話,以皇城司的權力,大可以找個名頭,鋪天蓋地通緝她了。”
這當口晏北已經讓高安重梳了頭發,他看著鏡子里說。
正束冠時,崔尋從門外走進來了,他看了看屋里二人道:“王爺,廣陵侯求見。”
晏北臉上,立刻浮上了幾分青寒。
“來的倒是時候!”
昨夜杜鈺去了飛云寺拿何暉,廣陵侯就在書房里等他。
子夜時杜鈺回來,把何暉張少德已死的好消息說了,卻也把幕后兇手逃走的壞消息帶回來了。
原本計劃萬無一失,借何暉之手去除了張少德,再以捉拿罪兇之名殺掉何暉,簡直名正言順,天衣無縫。派去那么多的殺手,只要幕后兇手露面,就絕不可能跑掉。
如此一來,一網打盡。
從此他們高枕無憂,三年前的事再也不可能形成威脅。
可那么多人圍堵之下,兇手還是跑了!
他在皇城司那么多人眼皮底下見了張少德,還把他殺了,最后還連影子都沒留下!
廣陵侯氣到吐血。
真兇跑了,何家張家死絕了又有什么用?
誰也不知道此人掌握了什么,他見張少德又獲得了什么?
更甚至,他們父子連這人是誰,長什么模樣,完全不知道!
白干了一場!
這邊廂還沒能緩過氣來,天剛亮,護衛們竟然就帶來了靖陽王府突然張貼了告示,要尋找一個姓王的女人的消息。
這個消息的驚悚程度不亞于昨夜放跑了兇手。
畢竟晏北從來沒有跟任何一個女人扯上過關系,他突然找個平民女子,不能不說是奇怪之舉。
一切奇怪之舉,都不會沒有原因。
昨夜里飛云寺那么大的動靜,到現在為止晏北也沒傳杜家問話,廣陵侯非常害怕,他根本拿不住晏北到底在想什么。
正打算想個辦法上王府里探探底細之時,晏北竟然就打發侍衛傳他過府了!
他把膽子壯了又壯,牙齒咬了又咬,在晏北面前彎下了身子:“老太太前陣子打發人去北地專門送了些家鄉土產給太妃,太妃正好也回話了。
“老太太說王爺倒有六七分肖母,看著王爺就似看到親姐妹一般,她盼著王爺能撥冗降臨坐一坐,以慰一番思親之心。
“下官正要拜訪,不想王爺就傳了。”
廣陵侯腆著臉獻殷勤,面對晏北不咸不淡的眼神,自己都覺得有些說不下去。
晏北品了口茶,看著他身上:“前陣子我也聽到點傳言,說武德將軍何建忠一家短短幾日陸續死亡了,就連他的親家張少德一家,昨夜也在飛云寺遇刺,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來報我?”
皇城司原本直屬皇帝管轄,如端王在世時,便只聽先帝一人命令。
可是如今皇帝并未完全主政,自然皇城司的職能也有所改變。
好在靖陽王是先帝指給皇帝的勢力,廣陵侯又是他的親戚,于是,暫時由晏北這個樞密院的樞密使來監管皇城司,朝堂上也是沒有太多意見的。
廣陵侯臉皮一顫:“這,這何家事情雖說發生得湊巧,但順天府那邊也沒發現有何疑處。”
何建忠和張少德都是他的下屬,倘若晏北要查,那不遲早要查到他頭上來了嗎?
“有沒有疑處不是你說了算。”晏北把弄著杯蓋,“我找順天府拿案卷翻了翻,總覺得有太多巧合。聽說這二人都是你的忠心下屬,如此凄慘結局,你不替他們難過?”
廣陵侯硬起了頭皮:“是,卑職,自然是痛心的。所以我也替他們請了僧人頌經超度……”
“那都是虛的。”晏北道,“要真為他們好,不是該將此案徹查到底,給他們一個交代才對么?”
廣陵侯滿腦子是汗:“卑職回去,立刻組織人手徹查。前些日子,也是沒忙過來……”
“知道你忙,”晏北繼續喝茶,“所以這件事本王親自來為你辦。
“另外昨夜里飛云寺的事,一個時辰之內,你也把所有相關錄供和人證都帶到王府來。
“何家和張家的案子,我親自審。”
廣陵侯渾身都麻了:“豈敢讓王爺勞心勞力!……”
“說這些客氣話作甚?方才你不是還說老太太惦記我,惦記太妃?
“憑兩家這份深情厚誼,本王自是該有所回報。
“況且,這案子已經沸沸揚揚,若讓除我以外的人接了手,你恐怕也不會放心吧?”
晏北目光深深說到這里,廣陵侯的汗已經快流滿整張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