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內,高長文那番“搶婚”的豪言壯語如同驚雷炸響,余音未散。
高陽卻只是掃了高長文一眼,便徑直推開木門,刺骨的寒風瞬間灌入,吹動他額前碎發。
“長文,你小子別逼我扇你。”
“青鸞,婉兒,府衛盡在此處,你們待會兒自行回府吧,我去街上走一走,透透氣。”
身后。
楚青鸞與上官婉兒也知高陽必定心亂了。
天底下,最麻煩的便是感情,誰又能置身事外,可偏偏高陽要考慮的東西太多了。
“陳勝、吳廣,你們跟著夫君,寸步不離,保護夫君的安全。”
上官婉兒出聲吩咐了一聲。
“是!”
陳勝、吳廣兩個鐵塔般的漢子立刻跟上,只留下身后楚青鸞與上官婉兒憂愁的目光。
嘎吱。
馬車轔轔,碾過朱雀大街積雪的青石板,最終在距離呂府尚有一段距離的街口悄然停下。
高陽下車,負手而立,目光穿透稀薄冬日暖陽下的人群,投向那朱漆大門、石獅威嚴的大宅。
此刻的呂府門前,車水馬龍,冠蓋云集。
各式華貴的馬車幾乎堵塞了半條街,遠遠看去,不少衣著光鮮、氣度不凡的公子哥們,有些手持折扇故作瀟灑,有些捧著錦盒志得意滿,在仆從簇擁下,絡繹不絕地踏入呂府。
“大公子,這人還真不少。”
陳勝見了,不由得說了一聲。
隨后,他目光看向一旁的高陽詢問道,“大公子,要不要弄一份禮物,咱們也進去。”
“雖然我陳勝不懂感情,但我覺得上官大人說的對,有容小姐,怕不是真的在等您!”
“您若拜訪,這些土雞瓦狗壓根沒有半點機會。”
高陽聞言,并未出聲回答,只是一雙目光在那扇緊閉的大門上停留了許久。
“罷了!”
說完這兩個字,高陽便不再看眼前的呂府,而是朝著與呂府相反的方向,大步走去。
陳勝吳廣對視一眼,心中暗自嘆了一口氣,默默跟上。
高陽漫步走在大街上,他也不知要往哪去,要做些什么,只是覺得心頭一陣煩悶,充斥著一股積郁之氣。
簡單來說。
他很暴躁,想打人!
腦海中,過往畫面如走馬燈般輪轉。
九轉大腸設計榮親王,初次見到呂有容的驚艷。
定國公府內,她含淚質問“若是我先遇見你”的凄楚,女扮男裝入軍營身份暴露的感動,還有……河西草原,那決絕撲來,用身體為他擋下致命一箭的染血身影!
一幕幕,浮現在腦海中。
情深似海,恩重如山!
可偏偏,他處境如履薄冰,呂家的身份又太過敏感,難道真要為了心中私念,把呂有容拉下水,把呂家拉下水?
高陽吐出一口濁氣,眉頭緊鎖。
這局,竟似無解!
“嘶!”
“那……那是大乾活閻王?”
街頭一角,慕容復盯著高陽的那張臉,眼睛瞪大,忍不住的發出一聲驚呼。
這張臉,他絕不會認錯!
幾乎一瞬間。
柴炭之敗的慘痛記憶瞬間涌上心頭,那是一種被玩弄于股掌之間、傾家蕩產的恥辱!
而且事后復盤,更令慕容復覺得悲哀的是,他驚恐的發現,自己不過是活閻王宏大棋局中,被順手碾死的一只螻蟻!
他只是,順手被收拾掉的!
這個發現,無異于更大的打擊!
活閻王三個大字,對他來說,已經如同夢魘。
他沒想到,在他快要離開長安返程之時,竟在街上偶遇了活閻王!
天意啊!
慕容復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內心的那份恐懼,眼中閃過一絲偏執的狂熱。
真正的謀士,當如鳳凰涅槃,直面內心最深處的恐懼方能蛻變重生!
今日偶遇,正是天賜的磨刀石!
他整了整衣冠,就要上前。
但身后,一只枯瘦如鷹爪的手,卻死死攥住了他的手臂!
“大人,不可!”
陳伯經驗老道,一眼看出高陽周身散發的低氣壓和那幾乎凝成實質的戾氣,連忙低聲勸阻,
“活閻王眼下看著心情極差,此時上前,恐非明智之舉……”
慕容復聞言,擺了擺手道,“陳伯,你多慮了。”
“謀士相交,貴在雅量,豈能因他人心緒而畏首畏尾?”
“今日,這是天意,是蛻變成一個頂級謀士,直視內心恐懼的大好機會!”
說罷,慕容復掙脫開陳伯的手,直接主動迎了上去,擋在高陽的必經之路面前,拱手作揖,姿態擺得十足。
“在下大燕使臣慕容復,見過高公子!”
“大乾第一毒士之名,在下如雷貫耳,今日一見,果真氣宇非凡,實乃……”
慕容復正洋洋灑灑說著。
高陽卻只是抬頭看了一眼,接著就仿佛眼前只是一團礙眼的空氣,直接無視,擦著慕容復的肩膀就走了過去。
慕容復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伸出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
走……走了?
這高陽也未免太張狂了點吧?
瞬間,一股巨大的羞辱感猛地沖上頭頂!
他慕容復在大燕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何曾受過如此輕慢?!
他三步并兩步,再次擋到了高陽的面前,厲聲道。
“高陽!”
“你……你為何不鳥我?!這就是你大乾的待客之道嗎?!”
高陽聞言,終于停下腳步。
他盯著眼前慕容復那張自以為風度翩翩的臉,心中那股積郁之氣,瞬間便爆發了。
他直接指著慕容復,開噴道,“燕無雙的老狗,燕無雙的老狗,我想問一下你,你給我送了幾個銅板,幾個,幾個,幾個銅板?你都沒給我送一百萬兩銀子,我鳥你干什么呢?”
“在這裝什么,裝什么存在感?一次攔著還不行,還攔第二次,我是不是太給你,太給你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