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幼菱行至瀑布下方,仰頭望去。
月光下,銀練般的激流從百丈高處轟然砸落,在潭面激起萬千碎玉。
她深吸一口氣,猛地踏入瀑流中心。
“轟——“
第一道水柱砸在肩頭,那力道猶如千鈞重錘,砸得她眼前發黑,險些讓她直接跪倒。
冰涼的水流瞬間灌入耳鼻,連呼吸都被迫停滯。
“不能退……這才剛剛開始而已……”
江幼菱咬牙扎穩馬步,承受著水流的沖擊,強迫自己在這狂暴的瀑流中站穩腳跟。
水流如萬馬奔騰般撞擊著她的身軀,每一寸肌膚都在發出痛苦的呻吟。
“咚!“
又一道水柱重重砸在后背上,發出清晰的脆響。
江幼菱雙腿不受控制地顫抖著,腳底在濕滑的巖石上幾次打滑,又被她硬生生穩住。
“呼吸……要調整呼吸節律……“
她在心中默念,強迫自己在激流的間隙快速換氣。
冰冷的水流灌入鼻腔,帶來火辣辣的刺痛感,她卻在這痛苦中捕捉到一絲奇異的滿足感。
第三道水柱落下時,江幼菱突然福至心靈,微微側身,讓水流斜著掠過脊背。
沖擊力頓時分散開來,雖然仍疼得她眼前發黑,卻不再有那種要被砸碎的恐懼。
當疼痛達到某個臨界點后,她的身體,竟開始適應這種程度的痛感。
更讓江幼菱感到驚喜的是,她發現了一個小竅門:
在水流即將臨身的剎那,繃緊身子嚴陣以待,可以讓水流鍛體之力發揮至最大;
待沖擊過后,再放松身體,準備迎接下一波沖擊。
漸漸地,她的身體開始本能地隨著瀑布的節奏起伏,就像一株在狂風中搖曳的青竹。
半個時辰過去,江幼菱的身體幾乎快要失去知覺。
渾身肌膚泛著不自然的潮紅,某些被水流沖擊過于頻繁的部位,更是酸痛至極。
但肉身遭受如此折磨,她的精神反而異常清明。
她拖著沉重的步伐蹣跚上岸,將身上濕透了的衣服擰干,披上外衣,沿鐵索飛橋一路返回百納峰。
心中卻在思忖:明日去丹陽山時,看來得多帶一身衣裳,免得這一身濕漉漉的。
此后四日,江幼菱每日下工后,便去往瀑布之下,以水煉之法淬體。
淬體的時間,也較一開始的半個時辰,延長了一刻鐘。
到了第五日,于瀑布下淬完體,匆匆去靈膳房換好干凈衣服后,她蹚著夜色返回院子,取出早就備好的陶釜,以及鐵線草、蛇蛻等物,開始調配藥湯。
往陶釜中加了三碗水后,江幼菱開始處理藥材。
按照書中方子所述,鐵線草需細細研磨成碎末,直至藥粉滲出淡青色汁液,散發鐵銹氣息,方可入湯。
血紋藤要去皮切片,與鐵線草一同下入。
待兩者入陶釜煮沸后,方可將去除了雜質的寒玉苔投入其中。
寒玉苔入湯即化,那翻滾著的、青紅交加的藥湯瞬間便停止了沸騰,連同顏色都變得淺淡了不少。
江幼菱守在灶前,又往里頭添了三碗水,待藥湯重新沸騰起來,最后才下入蛇蛻和金線蕨。
蛇蛻和金線蕨在沸騰的藥湯中打著旋兒,不多時,竟使得那藥湯呈現出些許金色的光澤……
一刻鐘后,江幼菱撤火,將熬好的藥湯傾入柏木浴桶,加入適量熱水調和,又伸手試了試水溫。
待溫度合適后,江幼菱除去衣物鞋襪,緩緩踏入浴桶。
說來也怪,這藥湯明明冒著熱氣,可她浸入其中,似有無數細密的寒氣順著毛孔鉆入體內,令她不由繃緊了脊背,冷得打了個激靈!
但不過幾個呼吸,寒意便漸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綿密的溫熱,如無數細小的暖流在肌膚下游走,讓她整個人都暖洋洋的,如同泡在了溫泉之中。
江幼菱低頭看去,只見水面微微泛著淡金色的光暈,她手臂浸在藥湯之中,皮膚表面竟隱約浮現出極細的金紋。
這些金紋如同蛛網般往手臂上方蔓延,又很快隱沒不見。
江幼菱猜想,這金紋多半是由金線蕨效用所致。
隨著時間推移,藥力漸漸滲入肌理。
肩背處幾處淤青漸漸消褪,顯現出肌膚本來的顏色。原本因鍛體而略顯僵硬的筋肉,也變得松弛而柔韌。
江幼菱甚至能夠隱約地感覺到,骨骼深處傳來的酸脹之感,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緩慢地重塑。
一個時辰后,水面浮起一層灰白色的角質,是藥力耗盡的標志。
江幼菱輕輕呼出一口氣,從桶中起身,只覺周身輕盈,連帶著經脈都隱隱拓寬了幾分。
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肩膀,觸之光滑柔韌,較之前更具彈性。
不由暗自感慨,這藥浴之法雖則費錢,但效果也是實打實的!
僅僅只泡了一個時辰,卻是將鍛體數日體內所積累的暗傷盡數修復,使肌膚韌性提升了許多!
明日的瀑布鍛體,或許能嘗試再堅持更久一些……
翌日戌時,江幼菱準時出現在瀑布下方。
月光依舊清冷,水聲轟鳴如雷。
她深吸一口氣,踏入瀑流中心的瞬間,便察覺到了不同——往日那股幾乎要將人碾碎的沖擊力,今日竟顯得沒那么難以承受了。
水流依舊沉重,砸在肩背時仍會帶來陣陣悶痛,但她的身體卻不再像之前那樣本能地痙攣。
江幼菱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皮膚在沖擊下微微凹陷,隨即又迅速回彈,將力道分散至全身。
“昨日那藥湯,果然沒白用!“
她心中一喜,更加專注地調整呼吸與姿態。
半個時辰過去,按照往常,此刻她應當已經接近極限。
但今日,她的雙腿依舊穩穩扎在巖石上,甚至連顫抖的幅度都比往日輕微。
又一刻鐘后,熟悉的疲憊感才漸漸涌上來,但比起前幾日,這種疲憊來得更慢、更輕。
“再堅持一會……“
江幼菱咬緊牙關,感受著水流沖擊下每一寸肌肉的細微變化。
直到又是一刻鐘過去,她才緩緩退出瀑布,渾身濕透,眼底卻閃爍著興奮之色!
“整整延長了一刻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