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入門就被院內熱火朝天的景象嚇了一跳。
幾顆光球放置在四角，照的十分亮堂。
眾人都在低頭干活，一個個哈欠連天的。
連軸轉幾日下來，鐵人都要倒，更別說這些體質本就一般般的醫者。
辛文安放下粥桶，莊氏邱姨娘幾個端著托盤也一一放下。
“六姑娘今日來這么早。”程旭笑如春風走上前來。
這位小姑奶奶依慣例，每日都在結束前看他們一眼，再給大家畫個大餅鼓勵幾句，今日竟然沒按套路來。
辛念像是良心發現似的，拍拍小手喊道，“大家這幾日辛苦了！先用過早膳再繼續干活吧。”
辛文安也在一旁嚷道，“給大家炒了雞蛋，還有咸菜配粥……”
語聲一落，所有人都扔掉手上的活計圍過來，七嘴八舌叫道，“炒雞蛋？在哪炒雞蛋。”
“行了行了，趕快排隊打粥，炒雞蛋人人有份。”
“程公子。”辛念讓辛老三先給程旭打了一份，端著小蝶跟他走去一旁，“計劃有變，今日之內要把藥丸搓完。沒搓完也不搓了，晚上我們就動身離開府城。”
“是發生什么事了？”
辛念頷首，“萬安府南面出現一層霧氣，而且正以緩慢速度向前流動，不日便能抵達這里。”
“這霧氣目前接觸的人都說，會使人渾身乏力，失去力氣。我們得盡快離城避開此霧。”
“好，我等下告訴大家。”
“你們只有五個時辰能繼續搓藥丸，剩下一個時辰發放完畢準備準備，我們便出發。”
“行。”程旭點頭應下，起身目送辛念離開。
“粥還有呢。粥管夠，想要添粥的繼續排隊。”辛老三握著一把大勺立在粥桶前吆喝。
沒人搭理他，都在唏哩呼嚕喝粥呢。
程旭也不知是不是自己錯覺，覺著熱粥下肚后，身體疲憊感似乎一掃而空。
怎會如此？程旭又喝了好幾口熱粥，頓覺身體舒適不已。
辛念自然不會告訴他們，她注入一絲治愈力下去，給這群菜雞提提神。
讓他們能更賣力干活的同時，也為之后出發離開打下基礎。
別藥丸搓完了，人昏倒在路邊。
六姑娘出了府衙一路溜達，見好幾撥府兵正四處通知居民，即刻離開萬安府。
被通知到位的萬安府居民都哭聲載道的，好多人不想離開府城，怎么說都不聽。
府兵見勸說無果便往另一條街走去。
流火大人說了，反正每條街都要通知到位，但至于別人走不走的，他們不用多管。
取決權在于自己，走不走的都是自己說了算，他人再勸也無用。
辛念一路走來，滿大街居民房里都傳出哭聲。
也有好些中途在萬安府停留的人，聽說城外有什么霧氣快到了，便開始收拾東西離開。
辛念轉到街角，步伐頓了頓，視線落在一對姐弟身上。
姐弟倆就是先前被人用鞋底子抽的兩位。
這會兩姐弟就跪在街角，垂著腦袋，面前豎了塊木牌。
上面歪歪扭扭寫著四個大字，“自賣自身”。
這條街擱以前是鬧市區，但自從萬安府封禁戒嚴后，街上幾乎沒什么人。
偶爾行色匆匆過去的，看也不看姐弟倆一眼。
辛念看到幾個府兵跑過去，沖姐弟倆吼了幾句比劃幾下。
姐弟倆像是死了似的毫無動靜。
姐姐抱著弟弟，暮氣沉沉耷拉著腦袋，半晌沒搭理府兵一句話。
府兵又氣又無奈，扔下他二人又轉道去別的地方通知。
辛念溜溜達達走過去，立在二人面前。
田曉蕊餓的有幾分頭暈眼花。
當看到一雙黑色長筒靴停在自己面前時，眼神還有幾分怔忪。
那鞋，看上去質地極好，看不出是什么材質，她這種鄉下丫頭從未見過。
田曉蕊抬頭，對上一雙幽深漆黑的眸。
“是你？”
她記得這位好心姑娘，先前還從后娘手里救下他們姐弟二個。
田曉蕊一愣，隨即又面色一喜，抱著弟弟便伏下磕頭。
“姑娘，您家缺仆人么？買下我跟我弟弟，我們什么活都能干，很勤快的。”
辛念望著與自己這會差不多年歲的小姑娘，“多少錢。”
田曉蕊忙擺擺手，“不，不要錢。只要主家能給口吃的，讓我能養活弟弟就成。”
她其余沒什么要求，只盼能將弟弟養大成人。
辛念看了姐弟倆一眼，“我記得你，有個包袱。”
田曉蕊眼淚都下來了，“剛進城沒多久就被偷了。”
雖然包袱里只有兩個干餅子幾件破衣服，但至少能讓弟弟再多活幾天。
辛念從兜里掏出兩個面餅遞過去，“吃完就跟我走吧。”
田曉蕊忙不迭伸手接過，塞進小弟嘴里。
她小弟都餓虛脫了，軟和的面餅一入嘴，便忍不住鼓起腮幫子咬。
兩姐弟狼吞虎咽吃完面餅，田曉蕊又感激地連連叩首。
“行了，還能走不？起來走吧。”
“謝謝姑娘，謝謝姑娘。”兩姐弟支棱著站起。
辛念轉頭一看，小孩干瘦的尤其明顯，那腦袋大的，仿佛就要從脆弱的脖頸上掉下來。
“這天災一個月都未到，你們怎就瘦成這樣？”
“后娘平時都不給飯吃。”田曉蕊抹著眼淚低聲回話，“每天除了干活就是干活，弟弟比我慘，出生沒幾年，就一直沒吃過飽飯。”
辛念無語，普通百姓的日子擱災難發生前，雖艱難但也不至于吃不上一口飽飯，所以這只能怪姐弟倆的爹，極其不負責任。
“以后好好干活，飯管飽。”
田曉蕊抹抹眼角涌出的淚，“是，小姐，我們姐弟一定好好干。”
“哦對了你們叫什么名字。”
“我叫田曉蕊，我弟叫田曉農。”
“先前那個瘋婆子女人是你們后娘？”
“嗯，后娘陳阿娣是我爹六年前娶進門的女人。自從她生了小弟田曉光，我們姐倆就未曾過過一天好日子。”
辛念唏噓不已，“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啊，此言不虛。”
“還好死的早，不然就得被他們蹉跎一輩子。你倆運氣好啊！”
田曉蕊張大眼。
運氣好？
也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