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倆個面面相對一眼，都從對方眼底瞅出幾分難以置信。
“你說那丫頭，該不會真被什么臟東西附身了吧？”莊氏心有余悸，“怎滴隔一陣就要搞這一出？”
辛夢雪扭了扭母親臟兮兮的衣袖，“那，母親看她，旁的還有什么變化沒？她，會不會其實，并非六妹妹？老太太那邊要說一聲么？”
“面貌、身形，樣樣沒變，就算我們告訴老太太，她有所古怪，可也拿不出什么實質性證據啊。”
老太太那人她還算了解，沒證據的事空口白牙告她面前也沒用，她不算那種偏聽偏信的老婦人，不會萬事都聽她的。
“那，母親，現下該怎么辦？”
“先觀察觀察再說。”莊氏捏捏姑娘手指，“你最近別招她們。”
“我怎么可能會招她們。”辛夢雪耷拉著眉眼，一臉委屈。
莊氏想想也是，自家姑娘就是個軟綿性子。別說如今六丫頭變異成那樣，根本不敢有所接觸，擱從前，也不會無端端惹她。
“姐姐。”倆人正說話，一名眉眼帶笑的婦人顛顛靠近。
“你來做什么。”莊氏掃那婦人一眼，毫不掩飾憎惡表情。
“方才帶著夢葉又去打了點水，不曉得姐姐這里出了事，還是聽老爺說起才……”
“邱姨娘，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過來是看我好戲的。”
“怎么會呢姐姐。”婦人委屈垂眸，眼睫輕輕顫動了下。
莊氏看不得婦人這副做派。
以往家大業大時，這姨娘整日里穿著一身素，兩抹煙霧眉時不時蹙著，怯生生抬起臉，眼里一準飽含水光。
如今大家都被驅趕流放了，還是這副嬌弱作態，這里就差一對紅燭，印著人面桃花。
說起來，國公府在京中是出了名的家教森嚴。
老國公就發妻一人，無任何妾室，言傳身教下幾個兒子也算潔身自好。
連最最不堪的敗家崽四老爺都不曾娶過任何妾室，獨獨就三房老爺是個例外。
當初莊氏進門時，家里使了不少手段，才得以攀上國公府三爺，所以她一向不得三爺歡心。
她家家世低，娘家弟弟又不爭氣。這些年背靠國公府，她爹莊仁貴才得以混上彬州長史的位置。
三爺待她不親，娶她不到三月，就迎了這位心尖寵邱姨娘進門。
倆閨女都是前后腳生的。因為這事，平日聚會，她沒少被各家貴婦拿來取笑。
妻妾二人素日明爭暗斗不斷，姨娘有三爺護著，她是經常吃虧的那方。
若非老太太一手彈壓，估摸三房姨娘要作上天去。
現在，莊氏忽而感覺有些心灰意冷。
陡然覺得那變異六丫頭有一點說的真沒錯，都搞到流放了，還玩啥宮心計？吃飽撐的。
邱姨娘見主母斗志不高，意外挑了挑眉，繼續言語拿捏她，“姐姐這是怎么了？不會真被六姑娘給唬住了吧？”
莊氏轉頭看她一眼，冷笑，“先前不是還說腳疼，恨不得讓老爺背著走么？怎么現在瞧你這樣，精神頭還不錯。”
“姐姐這話說的。”邱姨娘臉紅紅低垂下脖頸，柔聲細氣道，“大庭廣眾，哪可能真讓老爺背著奴家，奴家堅持堅持也不是不行。”
“哦對了，我聽老爺說起，那些官差大人們有意在橫縣逗留半日，補給些東西。”
“你也知道，先前地龍翻身那會，差老爺們丟了不少枷具還有糧食。”
“他們要采買東西，我們就能多歇片刻。只要堅持到橫縣，就能睡個好覺，明日肯定不用寅時起趕路。”
“你跟我說這些干嗎？”莊氏冷笑出聲，“顯擺老爺打聽到的消息，事無巨細都告訴你，我卻什么都不知情？”
邱姨娘絞著袖子，小步小步跟在二人身邊絮絮叨叨，“姐姐您對我誤會太深。我意思是，你身邊若有銀子，正好官差老爺們要在橫縣采買，咱也能托他們購置點必需用品。”
“比如老爺腳上穿的草鞋，也是時候該換一雙了。我今兒看他腳底爛了半塊，腳趾頭那邊膈得慌。”
莊氏氣不打一處來，“你覺得我身上能有銀子？？”
有銀子，她早就給自己閨女換雙厚底草鞋了！
突然發現四房鬼丫頭又說對半條，他們三房是真窮啊！窮的叮當作響！
所以她才會一直一直暗中留意四房一家情況。
真是同人不同命。
同樣都當人媳婦的，她娘家遠在彬州鞭長莫及，如今幫不上她半點忙，而謝寧藍家里呢！
偷偷摸摸送了不止一回東西，那一板車吃的用的，大家嘴上不說，誰心里不艷羨嫉妒。
“姐姐，那你不能跟老太太提提建議？也不能這么偏心吧。人家一路又是軟餅又肉干的，天天泡腳過得舒舒坦坦。同樣一家人，又不曾分家，老太太也不能太過厚此薄彼。”
莊氏冷笑一聲，“這話是你自己要說，還是三爺讓你過來刻意說給我聽的？”
“誒喲姐姐，這跟三爺有什么關系？”邱姨娘大驚小怪。
“每次都是我打頭陣，也是時候該你們出馬表現表現。”莊氏拉上辛夢雪，扭頭沖邱姨娘譏誚一笑，“老爺不是你最心愛的人么？你趕緊去老太太面前敲邊鼓，從四弟妹手里借點銀子過來，好給三爺買雙新鞋。”
邱姨娘張了張嘴，瞅著那倆母女越走越快，不禁暗惱。
老太太最厭煩她這姨娘，平時看都不看她半眼的，她去人家跟前鬧騰？是嫌自己日子太好過？
辛夢葉走上前淡淡開口，“都說了讓您別這么明顯，莊氏這人并非完全沒腦子，不可能任你作筏子的。稍微緩緩再說吧。”
邱姨娘緊皺眉頭，“要不是你大姐好心給了支水囊，這會我們都要渴死了。”
“緩緩緩，你又不是沒瞧見你爹腳上那雙鞋，都成啥樣了。”
“有些事不爭取就不會有，我去同老太太提一嘴。”
“姨娘。”辛夢葉不太贊同，“我們先……”
“轟隆”一聲雷響。
所有人嚇一哆嗦，不約而同仰頭看天。
“不好！天要降大暴雨，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