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從一個14歲的孩子嘴里說出來我不禁有些好笑。
“你可是有超級AI思維的人,怎么跟看破紅塵的大師似的?”
“正因為我足夠聰明才這么說,您看那些殺人犯,本來好多時候可以逍遙法外的,就是追求完美又回到案發現場銷毀證據結果落網了,所以,多此一舉不如什么也不做。”
“這是超級AI告訴你的?”
劉振華嘿嘿一笑:“是我個人解讀完一些類型小說的小心得。”
我說:“對六爺他們的要求你怎么看?”
我這個救世主形象可以說差不多立起來了,因為有元元、有小吳、有可以防止被深度催眠的手表,隨之而來的問題就是每個人都想來薅一下救世主的羊毛,馬超苒看上了小吳,鯊魚心心念念想要一個浩浩那樣的芯片,至于六爺,他肯定也想知道未來科技在國防和信息戰中的作用,他代表的是六處,如果守著這么便利的條件什么也不問才是失職。
劉振華道:“什么也不能答應,什么也不能說。”
“為什么?”在這一刻,我甚至是站在六爺的立場上的,六處花著龐大的人力物力護著你們父子,你回饋點好處是不是也應該?未來的導彈你既然有,那給國家貢獻幾顆唄……
劉振華似乎早就猜出了我的心思,說道:“我是一個代表全人類的超級AI,責任是化解地球的危機。”
我冷丁道:“科學沒有國界,但科學家有。”我也不知道為啥莫名其妙地想起這句話,但放在這里似乎既唐突又合適,說到底我是個樸素的愛國主義者,國家強大我就高興。給大家分飯你負責掌勺,多給自家人分點不過分吧,又沒說把鍋端走……
劉振華醞釀了一下剛想說話,我搶先道:“別說什么吃現成的會消磨意志不思進取這種話,天上掉餡餅永遠是好事,吃飽了才有精神干更重要的工作嘛。”
劉振華道:“爸,你想過沒有,把一支圓珠筆送給秦始皇會影響歷史進程嗎?”
我愕然道:“怎么又聊到穿越小說那了,多半不會吧?”
“多半不會,那少半呢?如果引起秦國科研團隊的重視呢,塑料、滾珠、油墨、彈簧,都是他們沒見過的東西,秦國會不會把整個國家意志轉移到這些東西上從而影響統一六國的進度?會不會在研究不明白以后產生幻滅感,索性集體躺平?”
我說:“也可能會因此研發出更強勁的弩。”我上學那會能把圓珠筆的筆帽從最后一排彈到黑板上去。
“是有這種可能,但這個險值得冒嗎?而且我們說的是影響進程,萬一秦始皇覺得后世科技都這么厲害了,現在還打個屁,變成一個佛系的胖子呢?”
這次我剛想說什么,劉振華打斷我道:“我只是舉例,事實上代差沒有那么大,這個星球不止一個國家在某段時間科技領先全世界,甚至領先了不止70年,那又怎么樣呢?”
這一句話就說得我動容了。
劉振華道:“而且您想干的事兒牽扯到一個版權倫理問題。”
我撓頭道:“這又是啥詞?”
“就像那首竹殺令,反正咱們有全部內容,發到網上去說是自己做的紅一把——”
我說:“你說的這是道德問題。”
“牽扯的人更多、引發的后果更嚴重就是倫理問題,我把后世的成果公布出來,那研究這些成果的人該干什么去?他們現在可能正在孜孜不倦累積跬步地前行,突然有人把他們的最終成果拿來曝了光——李白剛寫了一個‘將’字你就把將進酒全文背誦出來了,貝多芬剛在腦子里哼了一個調你就把他所有的交響曲都演奏完了,哪怕你在這些作品后面署上他們的名,他們會開心嗎?”
我想了一下,現在突然有人把一部2000萬字沉甸甸的《劉川峰全集》交給我說是我寫的,而且稿費千字千元,那……我開心死了!
劉振華繼續道:“這還只是藝術作品,牽連到國防、科技這些后果更嚴重,那些失去方向的科研人員會朝著什么方向變道、會研發出什么光怪陸離的東西都說不好,這可比違反‘707法則’更可怕。”
其實他說到這我就已經打消了念頭,我雖然沒怎么搞過科研,可也聽說過搞科研的不易,多少頂尖人才積累好幾代才能出成果,有句話叫水到渠成,就跟喝水一樣,不管你是小口還是大口,總得按部就班先進嘴再過食道最后到胃,現在你剛端起水杯就莫名其妙一步到胃,中間全是氣泡,那胃不得炸了啊?
劉振華卻沒有就此打住,他說:“最后說您提到的國界問題,我是出生在中國了,那萬一我出生在漂亮國或者非洲呢?萬一我在非洲落地以后忘了初衷只想當個荒淫無道的土皇帝呢?有人看不慣我我只好拿出一些‘微不足道’的后現代科技成果來對抗他們,那引發國際危機怎么辦?私欲戰勝了責任,您猜人類在派遣我的時候想沒想過這種后果?”
我詫異道:“這個我倒是沒想過,都火燒眉毛了還顧得上這些?”
“人類發明槍是為了奪取別人生命的,絕不是用來自殺的。”
“問題是你是超級AI呀。”
“AI也是人類發明的,您再猜,那些泄露的信息會不會就包含了某些禁制,如果超級AI胡作非為,74年后的人類總得讓老前輩們有個反制的手段。”
我感慨道:“人類真是老陰比——其實你一早跟我說這個我就不問那么多了。”
現在我算全方位地了解劉振華的顧慮了。
分飯的勺子確實在他手里,但是他要是在分飯的過程中有偏有向,首先那一勺子飯不會讓你變成巨人睥睨天下,說不定反而會引發眾怒。然后你多吃下去的飯提供的能量也不一定是動力,可能會讓你走了彎路,最后,你要老是有偏有向的,說不定就會有人殺出來奪走你的勺子。
我有點含糊道:“這些話要不要找個機會跟六爺說一遍?咱現在吃人家喝人家,啥甜頭也不給是不是說不過去?”
劉振華道:“爸你啥時候臉皮變得這么薄了,六爺肯定懂,所以你一打岔他就再也不問了。”
這時有敲門聲傳來,聽方位是有人在敲我的門,我出去一看見果然是馬超苒站在門口,她見了我很自然地說:“我拿點東西。”
我也不知道她啥意思,也隨手打開了我的房門,馬超苒進了屋從衣柜底層拿了幾件貼身衣服,又從衛生間拿走一個洗漱袋,回頭問我:“我的床舒服嗎?”
誒?這是個什么話頭——
我反應了半天終于明白了:“我睡的是你的屋啊?”
“不然呢?”
我說:“下次把話說明白,這要讓別人聽見斷章取義我的清白怎么辦?”
馬超苒荷荷荷地笑,沖我說:“行了,這屋讓給你了,我另找地方去。”
我看看她手里的衣服和洗漱袋,驚訝道:“你就這些東西?”說到這就不得不提韓詩雅,別說去外地旅游,她回娘家都得自帶折迭晾衣桶。
馬超苒道:“工作特殊嘛,只能這樣了。”
“你拿全了啊,別留下什么隱私。”
馬超苒一愣,忽然把手里的東西朝我一塞,走到床前拽住床墊子把它提了起來,然后從下面拿出來一顆手雷。
“你要不說我差點忘了。”馬超苒見我直發楞,笑了笑道,“備用的,你睡吧,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