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元辰居中而坐,四十歲出頭年紀,結丹前期修為,仙符六品,哪一樣,拿出來,都是名震當世的底碼。
薛向才進門,他的一雙虎目便牢牢在薛向身上鎖死,心中先贊一聲“好皮相”。
“見過諸位大人,下吏薛向有禮了。”
薛向團團一拱手,瞧見不少熟人。
不僅魏央、謝海涯在,洪天下也在。
“旁的事就不要講了,帶蘇眭然。”
樊元辰一聲令下,蘇眭然被帶了進來,一身素袍的蘇眭然,目光清冷,從容不迫。
薛向眉頭微皺,他弄不明白,蘇眭然還要作什么妖。
他還沒顧得上,找蘇眭然算不配合召喚文脈天道的賬。
彼時,若是蘇眭然肯配合,他根本犯不著拗碎文印印鑒。
這檔口,姓蘇的又跳出來了。
“蘇眭然,你將你知道都說出來,敢有半句虛言,本座定會嚴懲不饒。”
樊元辰高聲說道。
蘇眭然拱手道,“我要揭發,薛向查案是假,勾結巫神教是真。”
此話一出,全場俱震。
薛向也聽傻了,這踏馬哪兒跟哪兒?
老蘇不至于這么無腦吧,這么蠢的話都說得出來?
“薛向,你怎么說?”
樊元辰指節輕輕敲著桌面。
“此言不值一駁。”
“不值一駁,還是無顏回駁?”
“蘇眭然與我有舊怨,此事綏陽鎮諸衙門,幾乎無人不知。”
“蘇某心中只有公義,沒有私人恩怨。蘇某既然敢站出來,就是要當面指認你。”
“那好,我倒要聽聽你蘇鎮令是怎樣顛倒是非黑白的。”
“司尊。”
蘇眭然沖樊元辰重重一拱手。
樊元辰擺手,“你只管問,在座皆是證人。”
薛向敏銳地察覺到樊元辰的傾向性。
正常情況下,不該是讓自己來陳述?即便蘇眭然要挑刺,也該自己陳述之后,才能挑刺。
現在,樊元辰讓蘇眭然先問,等于是先讓蘇眭然挑刺。
如此,所有人先入為主的,一定是他薛向有問題,需要他自己證明自己沒問題。
這一反一復,區別可就太大了。
聯想到洪天下的關系網,薛向敏銳地發現,今日的大場面,可不是區區一個蘇眭然就能舞弄得起來的。
“今晨卯時一刻,你在何處?”
蘇眭然怒指薛向。
“我在眠風煤場。”
“在那里做什么”
“追查軍餉案。”
“為何查到那里?”
“薛某發現……”
薛向說了他如何窺破四球同現的迷局,場間一片驚呼聲。
“原來如此,所有人都摸錯了方向。”
“這個薛向,當真了得。”
“我當時就說不該想得太復雜,盯著問題本源,何至于破不得案。”
“你別馬后炮了,當時你是那么說的么?”
場間不少當日加入專辦行轅的官員,現在薛向一捅破迷霧,他們激動不已。
蘇眭然沖樊元辰拱了拱手。
樊元辰氣沉丹田,聲壓全場,“丟不丟人,都給我住口,蘇眭然,你接著問。”
他積威甚重,一番話出,全場再度安靜。
蘇眭然盯著薛向道,“你接手軍餉案多久?”
“迄今,二十一天。”
“專辦行轅組建多久?”
“我看不出這些問題有什么實際意義。”
薛向覺得蘇眭然在給自己挖坑。
“必須回答。”
樊元辰朗聲道。
薛向甕聲道,“專辦行轅組建超過半年。”
蘇眭然加大音量,“專辦行轅組建半年,都毫無頭緒。
你區區二十天,就窺破軍餉案迷霧?
你的意思是,諸位大人都是飯桶,獨你一人是廉吏、能吏、良吏?”
“我可沒這么說,蘇鎮令這樣對比,除了制造矛盾,陷薛某于不義,我想不出還有什么用處。”
“用處就是證明你在撒謊!”
“莫名其妙,我撒什么謊?”
“明明是你和巫神教媾和,巫神教為保你立功,主動告知了你軍餉案內情。
不然,就憑你,怎么可能短短二十天時間,就干了那么多經驗豐富的刑名前輩半年多都沒能干成的事兒?”
薛向倒吸一口涼氣。
他猛地意識到,蘇眭然不是死到臨頭的自救,而是早有預謀的攻擊。
蘇眭然這番指責,看似荒誕,邏輯不自洽。
卻是符合人性。
在座的幾乎有近半數,都是此前軍餉案專辦行轅里的官員。
蘇眭然的指責,完全是將薛向擺到了他們的對立面。
因為蘇眭然雖強詞奪理,但深諳人性。
就你姓薛的是聰明人,大家就都是笨蛋?
接著,眾人便會想貓膩,覺得內中肯定有貓膩。
至于是什么貓膩,沒人管,全由得蘇眭然亂編。
“怎么,被我說中了,你答不出話來了?”
蘇眭然心中冷笑,乘勝追擊,“我知道,你一直對蘇某懷恨在心。
蘇某為了破案,立下功勞,也確實將你一起拉入到偵破工作中來。
想不到,你為了立功,為了郡考加分,竟不惜一切代價,跑去跟巫神教的人媾和。
你薛室長現在是綏陽鎮的頭面人物,還掌握著綏陽渡這個聚寶盆。
巫神教那幫窮瘋了的,連軍餉都要盜竊,你拿一個綏陽渡去換軍餉案的秘密,他們當然會答應。”
“蘇鎮令,你不去寫話本傳奇,實在是太屈才了。”
薛向自己都聽傻了。
樊元辰高聲道,“倘若薛向真與巫神教媾和,恐怕還不是為了立功,為了加分。
更多的是恐懼,他知道一旦自己破不了案,上面降下的懲罰,恐怕會包含追毀出身以來文字。
人在利益面前,或許還能穩住,在恐懼面前,很難。”
“大人說的極是。”
蘇眭然道,“這就是薛向和巫神教媾和的動機,至于他所謂的二十天攻破軍餉案迷局,就是他和巫神教勾結的證據。”
“樊司尊容稟。”
魏央拍案而起。
“魏令有何話?”
樊元辰眼皮都沒抬一下。
魏央道,“如果似蘇眭然這般指責,以后誰也不敢辦成事兒,只要是成了事兒的,就是有陰謀,有勾結。
就可以被詰問:怎么別人就辦不成,就你辦成了,就你聰明?
這到底是何道理?”
他到底是一方百里侯,地位遠比謝海涯高。
這個時候,謝海涯不方便說話,他是必須要說話的。
何況,蘇眭然的指責,在他聽來,純屬放屁。
樊元辰道,“魏令說的有道理,但蘇鎮令也不過是提了個假設,魏令勿急。”
魏央道,“下官不急,但下官想要知道,蘇眭然既說薛向和巫神教勾結。
卻不知,又是誰拗碎了文印印鑒,和巫神教拼到幾近油盡燈枯。
又是誰,消滅了為禍多年的地巫閻羅君。
似蘇眭然這樣的胡言亂語,司尊就不該聽。”
樊元辰輕哼一聲,“本官如何行事,還要你來置喙?退下!”
魏央悶哼一聲,退到一旁。
樊元辰盯著蘇眭然道,“魏令的話,你可聽到了?
你口口聲聲說,薛向和巫神教勾結,舉了薛向的動機,舉了可能的證據。
但這些,都不夠,證據,關鍵是證據。”
蘇眭然道,“下吏自然有證據,薛向,你可認得這個。”
蘇眭然舉著一個面具,色呈青褐,狀如貍貓。
“是你!”
薛向瞪圓了眼睛,指著蘇眭然道,“你,你勾結巫神教。”
“不錯,我的確勾結巫神教,但我是奉命打入其中。”
蘇眭然高聲道,“我奉趙堂尊之命,打入巫神教,秘密偵辦軍餉案,不如此,怎能撞見你的丑行。”
“蘇眭然正是奉本官之命行事。”
左側第二個座位,站起一個方面大漢,氣度儼然,正是迦南郡第一堂堂尊趙飛渡。
霎時,場間一片嘩然。
巫神教可是朝廷欽定的邪惡勢力,至今,還沒聽說過誰成功打入其中。
薛向腦子飛速轉動,一條條信息歸入,整理,剖析。
他絕不相信蘇眭然是奉命打入巫神教。
巫神教那么好打入,早完蛋了。
他緊緊盯著蘇眭然,蘇眭然眼神輕蔑地回看著他。
他當然不是奉命打入巫神教,而是在蘇子墨身死之后,心存絕望的他,將薛向拉入軍餉案開始,便走向瘋狂。
吾日暮途遠,故倒行而逆施之。
這句話,絕不只是宣言。
蘇眭然加入巫神教,不惜飲下無根水,受制終身,其目的,就是要借巫神教弄死薛向。
他沒想到,薛向竟那么快就查到了巫神教的據點。
大喜過望的蘇眭然,巴不得就此殲滅薛向。
和閻羅君一戰,薛向死里逃生。
蘇眭然絕望之余,一番思量后,找到洪天下,坦白了他加入了巫神教,又道出坑害薛向,牽連謝海涯的一番計較。
蘇眭然承諾,只要事成,立時自裁答謝,絕不給洪天下留任何麻煩。
最終,他成功說服洪天下。
再由洪天下,穿針引線,說通迦南郡第一堂堂尊趙飛渡。
趙飛渡要的是軍餉案的天大功勞。
前番,州、郡、城三級聯合組建專辦行轅,無功而返,趙飛渡丟了好大面子,還受到上面的申飭。
如果,軍餉案重新在他手中告破,必能一雪前恥。
如今,軍餉案就剩整理材料了,誰負責整理,功勞就是誰的。
只要弄倒了薛向,整理材料的權力,自然能輕松入囊。
蘇眭然的計劃雖然邪惡,但對趙飛渡而言,自己不用承擔丁點風險,就能獲取暴利,沒道理不為之。
如此,蘇眭然利用他在衙門體制中,多年的經驗,以身為餌,穿針引線,竟成此殺局。
“好,大智大勇,蘇鎮令,你甘冒奇險,本官一定為你請功。”
樊元辰激動地以手拍案。
“回稟大人,蘇眭然與我素有積怨,他的話不能當作證據。”
薛向早就意識到,樊元辰不讓自己先陳述經過,而讓蘇眭然先陳述,這內里藏著巨大隱患。
卻沒想到隱患竟會如此的大。
此刻,眾人看自己的眼神都變了,顯然,這是先入為主了。
樊元辰冷聲道,“積怨歸積怨,證人證言還是要講的。
你說蘇眭然說的不對,你倒是指出他話里的漏洞。”
薛向高聲道,“蘇眭然污蔑我與巫神教勾腳,我既與巫神教勾結,為何又與巫神教反目成仇?
為何不惜拗碎文印印鑒,拼死也要與地巫閻羅君一戰?”
蘇眭然道,“死到臨頭,你還敢狡辯。
你與巫神教反目,不過是因為巫神教的地巫閻羅君,發現你的女人是靈族,還是傳承級別的靈族。
閻羅君才得恢復,急需靈族血脈補充自身。
你舍不得你女人,才與閻羅君拼死決戰,叛出巫神教。
怎的,你以為你把那傳承級別的靈族女人藏起來,旁人就不知道了?
蘇某所言是真是假,只要找到那靈族女人,一切自明。”
此話一出,全場一片嘩然。
薛向也聽呆了。
蘇眭然這一套說辭,邏輯自洽,證據鏈完整。
若非薛向自己是當事人,自己都得信了。
而且,蘇眭然最后一句,更是神來之筆,直接將一切事件的真偽,等同為柳眉靈族身份的真偽。
悄無聲息地偷換了概念,卻叫人置喙不得。
若非是對手,薛向都忍不住要為蘇眭然叫好。
“靈族女人何在?”
樊元辰厲聲道。
薛向高聲道,“柳眉自幼被家母收養,誰也不知她是靈族。
此番,柳眉為救我,突入陣中,力戰不敵,被巫神教余孽抓走。
即便身為靈族,柳眉長住我家,從不曾為惡,又有何過錯。
至于蘇眭然的指摘,全是虛詞,可有一樣實證?
下吏自領受軍餉案以來,夙興夜寐,嘔心瀝血,終于告破懸案。
此為實據。
下吏探案入險地,不惜拗碎文印,甘冒文氣反噬己身之風險,滅殺地巫閻羅君。
此亦為實據。
哪有樁樁實據不看,反聽一個素有積怨之人的胡亂編排,而定人罪名的道理。”
此話一出,議論聲再起。
魏央用力握緊了拳頭,謝海涯手上早已青筋綻然。
“我當然有實據。”
蘇眭然高聲喊道,他絕不肯給薛向翻身的機會。
“拿出來。”
“你與巫神教來往的證據,就藏在眠風煤場。巫神教余孽,臨走之際,毀掉了煤場,但不過使得證據深埋地下,只要耐心挖掘,自然能重見天日。”
“什么耐心挖掘,不過是你要時間編造證據吧。”
薛向冷冷盯著蘇眭然,“你敢對天發誓,你所言句句屬實?”
蘇眭然以手之天,“蘇某若有半句虛言,天厭之。”
他一心只想復仇薛向,巫神教下的禁制都未解開,他都忙著反出來,為的就是弄翻薛向。
至于什么誓言,對他而言,連牙疼咒都算不上。
“好,那就挖挖看,看到底有無實證。”
樊元辰一拍桌案,“就以三天為限,開挖眠風煤場。
薛向暫且收入行轅地牢,嚴加看管。
三日一到,便在此地,再分黑白。”
樊元辰一錘定音。
庭審結束,謝海涯出得議事廳,便待離開,卻被魏央叫住,“老謝,你待如何?”
“謝某雖無能,但也不可能任人凌辱。”
謝海涯冷聲道,“我桐江學派,也不是泥捏的。”
魏央赧然,“我是無能為力了,你們文官系統的爭鋒,我插不上手。
但要說小薛和巫神教勾結,這不是放屁么?
巫神教能給他什么?他一個能做出文光沖霄級別詞作的大才子,明定的前途不可量。
他失心瘋了跟巫神教勾結,我看樊司尊問題也不小。
你趕緊加把勁,我也只能給我夫人叨叨兩句,家岳在儒門還有些份量。”
“多謝。”
謝海涯一拱手,飛身便走。
魏央亦火速離開。
兩人才撤走,薛向也在地下十丈處,暫時安上了新家。
一間地牢,不過十個平方,山石為墻面,青磚鋪地,厚重的石門內,只留一個氣孔,也是窺視孔。
室內就一張石床,兩床被子,別無他物。
薛向被困鎖其中,酉時三刻,有人從氣孔遞來一盤饅頭,兩竹筒清水。
薛向吃完,倒頭就睡。
兩名看護,分明在戌時一刻,亥時一刻透過窺視孔,查看了他的情況。
見他睡得踏實,子時過后,再沒來過。
夜深,蘇眭然忽地翻身坐起,總覺得哪里不對。
想了又想,卻想不到什么紕漏。
忽地,營房門被敲響了。
在樊元辰的力主下,所有人都不得離開營房,他也不例外。
蘇眭然開門,卻是洪天下來找,洪天下道明來意,竟是趙飛渡無法成眠,又拉他二人計較。
蘇眭然腹誹不已,入睡前,他和洪天下已經在趙飛渡營房待了近一個時辰,反復替他謀劃。
姓趙的是丁點風險也沒有,怎的又來折騰。
無奈,勝利就在眼前,蘇眭然也不愿折騰幺蛾子,只好耐著性子,跟洪天下再去一遭。
他們臨出門的檔口,已近丑時,薛向翻身坐起,用兩個飲水的竹筒,撐在被子里,做出睡覺模樣。
見弄得有幾分像后,他念頭一動,叩動文宮,下一瞬,人到了文墟福地。
眼前的局面,已經失控。
樊元辰的突然插手,讓局勢危若累卵。
他相信用不了多久,蘇眭然就能在眠風煤場刨出他所謂的證據。
既然對手不要臉,不走常規手段,那大家一起掀桌子好了。
他依舊文氣遮面,來到洞口,吟嘯一聲,一位白面青年飛速近前,拱手行禮,“前輩何事?晚輩風暖城,奉諸位前輩之令,鎮守此間。
諸位前輩有交待,前輩有任何事,晚輩都須無條件配合。”
薛向點頭,“老朽無事,靜極思動,出來眺望星河。
值夜辛苦,你且休息,有事我自會喚你。”
說著,扔過一個瓷瓶。
風暖城接過,才看清瓶身的字,便忍不住渾身顫抖。
回元丹。
他在五莊觀熬上一年,也混不上一顆。
“前,前輩……”
“拿著玩兒吧,老朽用不上這些俗物。”
“多謝前輩。”
風暖城深深一躬。
薛向淡定擺手,風暖城退開去。
薛向朗聲道,“癡兒,在否?”
他話音方落,腳下仿佛誕生萬壑驚雷。
轟隆隆,如淵墜海的雨瀑聲傳來,不多時,一個小房子似的巨大青龍頭顱,出現在薛向眼前。
青龍瞪圓眼睛,盯著蒙蒙文氣后的男人。
“可愿與老朽同游?”
薛向朗聲說道。
青龍巨大頭顱點得飛快。
“癡兒,癡兒,必與你一場造化。”
薛向騰空而上,躍至龍首,朗聲道,“風小友,放開禁制,吾與青龍小友,共遨游。”
“遵令!”
風暖城答聲方落,半空中一道流光閃過,青龍飛遁騰空而上。
幽幽月華灑在龍軀上,泛著森冷的光澤。
青龍宛若一輛飛天列車,狂飆突進著。
“癡兒,向南,全速。”
青龍調轉方向,龍行九霄,乘風馭電。
許是擔心薛向年老,扛不住九霄罡風,數條鋼鐵般的龍須卷上頭來,形成一個防護罩,牢牢護住薛向。
薛向遨游九霄,宛若乘云追月,呼嘯天風,竟將胸中塊壘消散十之八九。
短短半個時辰,青龍便從渤海趕至滄瀾州,前方便是巍峨的彌陀山,越過彌陀山,便至安陸城,又百息后,薛向見到了綏陽渡。
即便是在夜間,那處的燈火之盛,也未輸給安陸。
從高空俯瞰,薛向才真切地感受到,這大半年來,他在綏陽渡弄出了個怎樣的場面。
燭影搖紅,趙飛渡的專屬營房內,洪天下,蘇眭然俱在。
本來,用過晚飯后,三人便聚過一陣。
該問的,趙飛渡都問了。
該說的,蘇眭然也都說了。
本來,已覺萬無一失的趙飛渡,才在營房躺下,心中惴惴的他,始終無法入眠,便著心腹小廝,又將洪天下、蘇眭然喚來。
“大人,下吏保證,一定能起獲薛向溝通巫神教的證據。”
蘇眭然已經第六次對趙飛渡保證了,心中更是對這種名門公子出身的大員鄙薄到了極點。
若是自己有此官運,怎么也不至于位在此等人之下。
可惜,現在再說這些,都晚了。
他活著只有一愿,就是看薛向怎么完蛋了。
洪天下道,“此事下官親自操辦,大人只管把心放肚里。
最遲明日晚間,便有結果。”
“找的可是老師傅?此事非同小可,我聽聞薛向拜入桐江學派,新任的滄瀾州觀風使,姓宋,就是桐江學派的人。”
趙飛渡憂心忡忡道,“此事若出丁點紕漏,姓宋的一插手,定起波瀾。”
洪天下道,“老師傅有名號,曰圣手書生,錯不了。
樊司尊是什么心思,我等也能揣度一二,他必是愿意順水推舟的。”
趙飛渡點點頭,“如此還好,不過,歸根結底,此事慢不得。”
趙飛渡羅圈話翻來覆去,聽得蘇眭然都要起應激反應了。
便在這時,一道龍吟聲傳來,響如驚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