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火族的庫藏是你個人的,跟主上無關,也跟我們無關。
你如今弄出來的東西,因為用了主上提供的秘方,用了主上提供的材料,用了主上的人力,這些才是主上的東西。
你火族能讓主上垂涎的東西只有人,所以,才問你要不要殺掉火明公你自己當族長。”
火燎疑惑的道:“不要火族庫藏?”
馮安道:“要是主上想要,見你第一面的時候,就皮鞭棍棒伺候了,還能讓你安穩的待到現在?”
火燎有些羞赧的抓抓頭發道:“皮鞭棍棒也逼問不出來,好了,不說這件事了,你想要火族人手是不是?”
馮安點頭道:“如今咱們這邊的工地多的數不清,當然需要人手。”
“以前被我爹跟火明公攆出去的火族人你也要?”
馮安抽抽鼻子道:“手藝怎么樣?”
火燎笑道:“手藝沒得說,要不然也不至于被我爹跟火明公一起排擠出亶望山。”
馮安道:“看來你爹也不算是好人。”
火燎苦笑一聲道:“父母為子女所謀深遠,好不好的你能說,我不能說。”
馮安站起身,在火燎寬闊的肩膀上按一下道:“那就快點吧人弄回來,咱們缺人缺瘋了,最后問你一遍,要不要請主上出手殺了火明公為你爹娘復仇?”
火燎深深的嘆口氣,像是把胸中所有的郁悶之氣全部吐出來,半晌才道:“我小的時候,我爹很忙,我娘又經常生病,我一直住在火明公家里,跟四個堂弟,堂妹們睡一張床,吃一鍋飯,嬸娘待我跟其余四個堂兄妹沒有區別。
火明公害死我爹娘跟妹子的時候,我當時恨的心頭滴血,恨不能將火明公碎尸萬段……這段時間我在這里非常的忙碌,身體疲憊,心頭卻一片安寧。
我問過自己,主上要是提著火明公以及他們一家六口的人頭回來,我就真的能安心了嗎?
小妹被斬首,腦袋滴溜溜的在地上跳彈,我就能拿幾個堂弟,堂妹的腦袋當球踢嗎?
我那樣做了,就快活了嗎?
這種場景在我夢里出現過幾次,第一次我好開心啊,第二次就沒有那么開心了,第三次出現的時候,我都不敢看他們血淋淋的人頭。
所以,馮安,算了吧。”
火燎說話的時候很是平靜,沒有一絲一毫的不甘。
馮安難以置信的道:“算了吧?這就完了?”
火燎煩躁的抓抓頭發道:“要不然以后抓住了,打一頓,就像你說的皮鞭棍棒伺候?”
馮安囁喏道:“這種事一般都是要殺的……”
火燎暴躁的跳起來,指著馮安怒罵道:“我能怎么辦?殺我爹娘,害死我小妹的是火明公,憑什么要讓我痛不欲生,殺死火明公全家是所有人的希望,你們有誰為我想過?
火明公全家死了,我又要痛不欲生一次。
我好不容易在這里找到了希望,找到了安寧,也找到了我最喜歡做的事情,干嘛要讓我不得安寧?
我爹娘,小妹的事情,等我也死了,自然會跟他們交代……”
見火燎開始發狂,馮安從懷里掏出一本書遞給狂躁的火燎。
看到書,火燎立刻就安靜下來,看一看書的封面道:“高等數學?這是什么東西?”
馮安咬著一顆豆子道:“主上說,你如果過于痛苦的話,就把這本書當成火明公死啃吧,主上說,啃完這本書,你就是這個世界獨一無二的大匠。”
“這等寶書為何會在你那里?”
“主上說,我要是能啃下這本書,我將站在云端看腳下的世界。”
“你啃下了沒有?”
“沒有,盡管這本書已經算是深入淺出的教我們學高等數學了,我還是看不明白,說真的,我希望你能看懂,真的,是真的希望你能看懂,將來成為這個世界上最高明的大匠。”
火燎小心的把書本用衣服包起來,也不跟馮安打招呼,就把書送去了他的臥房。
馮安決定,從今往后,他絕對不會再提為火燎父母復仇的事情,因為,在一個偉大的目標前面,仇恨真的不算什么。
云策翻看著馮安送來的《樹陀備忘錄》隨便問道:“火燎真的不想報仇了?”
馮安拱手道:“回稟家主,臣下以為主上有一個心地善良到能原諒死仇的部下挺好的,這對他來說也是好事,能不受仇恨折磨,以后專心于技藝,大善。”
云策繼續翻著《樹陀備忘錄》道:“這事要是落在你身上呢?”
馮安搖搖頭道:“臣下不知,想到自己被家人棄于死地,臣下覺得火燎的選擇也挺好。”
云策合上《樹陀備忘錄》對馮安道:“我不一樣,因為我從不主動原諒一個人,更不要說仇人了,只有仇人在我面前咽下最后一口氣,我才會忘記他,因為,他死了,就沒有記住的必要。
還有,你把《高等數學》給火燎,就沒有想過一個連《基礎數學》都沒有見過的人,如何能學會《高等數學》?”
馮安笑道:“萬一學會了呢?”
云策回憶了一下腦子里的數學大能的經歷,覺得這種可能是存在的,萬一,火燎是一個萬中無一的數學天才呢。
馮安見云策沒什么要跟他說的,就拱手退下了。
至于《樹陀備忘錄》的真實性,云策沒有問,馮安也不打算說,十個人花費了六天時間,反復詢問,反復記錄,反復尋找漏洞,反復追根問底后,馮安不相信那個被問的流淌了一地油脂的家伙,在這種情況下會說假話。
這本書對云策而言,就像火燎得到《高等數學》一般,都看不懂。
主要是整部書其實就是一首歌,一首很長很長的歌,內容都是贊頌黑風大王的,類似晴空一聲霹靂響,黑風大王從天而降,強大又拉風……
跟烏斯藏的《格薩爾王傳》很像,可以說,沒有黑風大王從天而降,大伙都要死光光。
《高等數學》是過于深奧,人們弄不懂,《樹陀備忘錄》是過于粗俗,云策同樣看不懂,前者需要《基礎數學》當踏腳石,后者需要云策去天頂山生活個十年八年的才能弄清楚那些俚語的含義。
還不能直接問樹陀,問了,這個混蛋就會胡說八道,不是他要胡說八道,問題在于,他只會胡說八道。他說的話,遠沒有他唱下來的那首歌的內容來的真實。
清晨,社火又給云氏山莊找來了一場中雨,這種雨水很適合拿來灌溉莊稼,等雨水停止之后,天空依舊灰蒙蒙的,空氣里的水份很足,云策捏捏拳頭,拳頭里空氣中的水份就被他強行擠壓出來了,不多,只能浸潤掌心。
張敏昨夜回來了,有長安的信。
寫信的人是劉長生,老家伙在信里告訴云策,他正在進行一些有趣的實驗,等實驗有效果了就告訴他實驗結果。
老家伙還在信里隱晦的告訴云策,他身上的這枚社火,跟大漢境內所有的社火都不相同,似乎有很強的自主性,假以時日,或許能成為第二個祖火。
老家伙還在信里告訴云策,龍,一直都在,就是不知道在哪里,他曾經派人搜索過幾處他認為可能藏著龍的地方,結果都沒有什么結果。
他希望云策有機會就去找找,龍把人送到這里了,就不管不顧的,這是不對的,更可況,現在人族就要遭受大難了,龍,更不能不聞不問的冷眼旁觀。
云策覺得劉長生可能想多了,那東西他近距離的觀測過,年輕的,比如敖丙一類的,還有一些活力,喜歡跟人接觸,不過,這種接觸就類似于小孩子拿樹枝逗弄螞蟻,蜜蜂一類的行為,算不得接觸。
至于那些成年龍,它們強大,輝煌,同時也冷漠,無情,人族就算是被鬼方給毀滅了,也不過是一個螞蟻窩被開水澆過,算不得什么大事。
明白這些道理了,云策就覺得劉長生雖然已經百十歲了,心態依舊保持童真,云策現在就希望他不要干出什么,為了對付鬼方就扶持黑風的舉動,祖地有足夠多的歷史可以證明,這樣做的結果,只會更壞。
畢竟,云策到現在都不知道黑風腳底板上有幾個窟窿。
看到最后,也沒在信里找到關于沈樂兮她們一行人的消息,看樣子,劉長生也知道,這個時候不宜把他跟鬼方人接觸的事情公之于眾。
這封信明顯是單方向的信件,也就是說,劉長生沒指望云策給他回信,事實上,一位大神官能主動給他來信解釋一些事情,已經非常的難得了。
至于龍的事情,云策當然知道,在祖地,它們就藏身于大沙漠中,在大漢,天知道它們藏在哪里,云策沒有任何心情跟理由去尋找龍的下落,那東西太強大,太無情,要是一不小心把他一腳踩死怎么辦?
所以,當曹錕再一次來云氏山莊做客的時候,云策在溫泉里把龍就在大漢的消息告知了曹錕。
曹錕被云策的話驚呆了,許久才試探性的道:“這不可能。”
云策坐在溫泉里淡漠的道:“大神官劉長生說的。”
曹錕用魂游天外般的迷茫聲音道:“這不可能阿……”
云策堅持道:“大神官劉長生說的,他還曾經派人找過,只是沒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