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沒有指引導云策去追殺燕飛。
就說明燕飛就在附近。
這種簡單的金蟬脫殼的計謀,瞞得過云策,根本就瞞不過早就把他鎖定的狗子。
回頭看去,一道近乎五百米長的血肉橫道赫然出現在他的背后,而他,就站在這條血肉橫道的盡頭。
激戰了這么久,云策身上也不知道中了多少羽箭,他拔前面的,棗紅馬用嘴幫他拔后面的,很明顯,背后中的箭遠比前邊的多,棗紅馬笨拙的拔了好一陣子也才拔完。
鎧甲是完蛋了,好在人沒啥事,云策拿起一枝破甲三棱箭看了一會,就隨手丟掉,也就是這種箭,才能讓他感受到一些痛楚,至于別的羽箭,破甲了又如何,內息鼓蕩的時候,羽箭的傷害微乎其微。
作戰的時候,腎上腺素的水平很高,戰斗結束,個人冷卻后,各種負面因素就接踵而來,疲憊,傷痛,悲傷,以及一些看多了尸體后產生的麻木感,就讓一個作戰時很精神不知疲憊的人,瞬間就覺得這個世間沒啥好留戀的,只想去睡夢里尋找平安。
從一具尸體上找到了一個雕花的酒壺,搖晃一下,里面的酒水還是滿的,這具尸體很強壯,就算只剩下半個腦袋,也能看的出來這絕對是一名軍中悍將。
如今,他靜靜的趴在地上,寬闊的后背像床榻一樣平整,于是,云策就坐了下去,打開酒壺聞一下,就開始有一口,沒一口的喝酒,有時候還給棗紅馬也喝一口。
曹錕看到了坐在尸山上喝酒的云策,他沒有過來,其實不僅僅他看到了,很多曹氏騎兵都看到了,同樣的,他們也沒有什么心情過來跟云策打招呼。
據說,只有魔王才會坐在尸骸鑄就的座位上,現如今,就有一頭魔王正坐在自己親手鑄就的血肉王座上喝酒呢。
這個云策是魔王,不是那個臉上永遠帶著笑的云策,這兩者看起來一模一樣,實際上,早就不一樣了。
曹氏騎兵你們呼嘯著從戰場上奔馳而過,去追殺逃往項城的燕飛部下去了,只把一個殘酷的戰場留給云策一人獨享。
“出來喝一杯啊。”云策疲憊的聲音陡然在滿是小小旋風的戰場上響起。
隨即,就有一具尸體被人推開,一個身著普通皮甲且滿臉是血人就從尸堆里站起來,顯示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可能是呼吸的過于猛烈了,他還劇烈的咳嗽幾聲,等呼吸平穩了,他才回頭看著云策道:“我還能活嗎?”
云策道:“我想要項城,當我的市場。”
燕飛點點頭道:“先登,斬將,陷陣,奪旗你一人獨得,陷陣,斬將兩道頭功,按理說項城就該是你的。”
云策舉舉手里的酒壺道:“過來喝一口吧。”
燕飛聞言也不拒絕,就走過來,瞅著云策屁股下的尸骸道:“你坐在我麾下頭號猛將左督的背上,以前他總對我說他的脊背寬闊,可以背負起一個王。
以前,我是不信的,現在,我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
云策把酒壺丟給燕飛道:“怎么就背叛了譚綬呢?”
燕飛笑道:“河口一戰,我燕飛也拿到了斬將之功,譚綬舍不得將河口的陽渡城給我,派我回來幫他維持北境的安全,你說他這不是找死嗎?
該給的賞賜不給,還一點都不擔心我會心懷不滿,還把對我委以重任,你說可笑不可笑?”
云策點點頭道:“這其實也正常,譚綬可能覺得你因為統領著他的軍隊,才有機會獲得一些軍功,才能過上錦衣玉食的日子,你不能因為人家不給你陽渡城就心懷不滿,你應該繼續對他感恩戴德,誓死效忠。
這個毛病很多勛貴犯過,也被反噬過很多次,可是呢,他們從來不知道悔改。”
燕飛喝一口酒,把酒壺丟還給云策笑道:“希望曹錕不會犯這個錯誤。”
云策點點頭道:“是啊,我也希望曹錕不要犯這樣的錯誤,說說你的家人吧,你希望我會怎么安排?”
燕飛看著已經追隨潰兵突入項城的曹氏騎兵,落寞的搖搖頭道:“你沒機會接觸我的家眷,曹錕也不會把他們留給你,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曹錕沒有殺我的家人,反而因為忌憚你招收我的家人,我希望,你在面對我第三子燕榮的時候,可以饒他不死。
為此,我在七里鋪一間叫作味美居的地下藏了一些東西,現在,那里的東西歸你了,如果你也跟我一樣喜好美色,味美居的掌柜顏色不錯,你也可以一并笑納。”
云策想了一下道:“好,燕榮如果來找我復仇,我可以饒他三次不死。另外,味美居藏寶,你的那個女人知道嗎?”
燕飛哈哈大笑道:“婦人怎可托付大事。”
云策搖頭道:“這話不對,我所有的家財,都在我老婆手里呢。”
“哈哈哈”燕飛大笑三聲,對云策道:“我這就上路,人頭你拿去。”
云策笑道:“你身上還有很寶貴的東西,可不敢浪費了。”
燕飛瞅著一道道銀色觸手從云策的手腕上探出,瞬息間全部落在他的身上,他驚恐的看著云策道:“你要干啥?”
狗子在忙碌,云策也在忙,他忙著煮粥,今天的消耗實在是太大了,胃里空蕩蕩的,取出一個平底鍋,放了一些米,點火,加水之后,就開始煮粥。
大米粥煮的稀爛之后,就成了糖化狀態,是身體極度疲憊下最好的補品,還可以快速的升糖,讓人的精神重新變得飽滿。
狗子對燕飛的身體進行了深度探索,因此,耗費了很長的時間,因為是一寸寸的搜索的緣故,除過燕飛的人頭,他身體其余的部分都被狗子弄得灰飛煙滅了。
“內息總量不超過三個千人將,還不如玉桑臨死前存儲的那點量,也沒有什么特異之處,你這一次算是不賠不賺。”
狗子說話的時候,云策正在拿勺子攪粥,要弄一鍋好粥的秘訣就在攪,在身體極度需要糖分的時候,一鍋好粥的意義堪比攻伐下一座城池。
“沒關系,有這個結果已經很好了,把這種手段用在漢人身上,說實話,我心里是不怎么舒服的,等鬼方眾來了之后,我們再存儲就是了。”
“尸體,就是尸體,人活著的時候可以分漢人,鬼方眾,死掉了,哪有什么區別。”
“你是一個人工智能,有些事情你不明白,知道什么是‘生是漢家人,死是漢家鬼’嗎?”
狗子道:“太極端了。”
云策笑道:“不極端的話,你以為漢家在地球能繁衍幾千年不滅,這里的漢家也能延續數千年不滅?”
狗子沉默片刻,可能他的算法還沒辦法支持他進行這種只有感情卻毫無邏輯的思考。
坐在尸堆里喝白粥很是怪異,可是,云策不在乎,他在等曹錕過來找他,也只有這里才有遍地的尸骸,也只有這些尸骸才能讓曹錕打消一些不好的心思,按照大漢軍功,把該給他的都給他。
換一個地方,威懾力至少會減少九成。
云策知道自己的力量真的很少,秦術他們統領的五百騎兵,比曹氏的精銳騎兵高明不到那里去,真正有威懾力的還是這支騎兵裝備的炸彈,可是,炸彈這東西雖然厲害,敵人在吃虧幾次之后,終究會想出應對的辦法的。
并非是一個長久的威懾力。
如今,云策把自己通過這遍地的尸骸把自己包裝成另外一種獨狼一般的威懾力,對于曹錕他們這種大家族來說,強力獨狼的威懾力要大于一般家族的。
因為獨狼的弱點很少,像云策這種有很多負累的獨狼的威脅性是可控的,只要不過分的激怒他,他的獨狼屬性就不會出現。
云策既然能在六千人圍攻的戰場上,斬將奪旗,那么,未必就不能在重重護衛中,取家主頭顱。
同樣算是世家出身的云策,怎么可能會不了解世家是個什么東西,世家可以拿別人的性命去耍狠斗勇,如果拿自己的命,那還是算了吧。
傍晚的時候,曹錕在百十個護衛的簇擁下,再一次來到了戰場,此時,云策跟棗紅馬正在打掃戰場。
棗紅馬負責把跑散的馬匹追回來,云策負責收集戰場上的甲胄跟武器,曹錕見云策把收集起來的馬槊捆成一捆,綁到一匹馬的背上,就忍不住道:“你沒必要這樣。”
云策擦拭一把臉上的血泥道:“少站著說話不腰疼,我多拿一點,家里人就能多吃一口飯。”
曹錕瞅著被端放在一具尸體寬闊的背上的燕飛人頭,猶豫半晌才道:“按理說,項城應該是你的……”
云策不等曹錕繼續說,就接話道:“本就該是我的,陷陣不說,斬將之功是明擺著的,什么叫應該是我的,誰有意見?”
曹錕苦口婆心地道:“把項城給你,你如何管理,哪來的人手駐扎呢?”
云策笑道:“家里讀書人多,官員,書吏還是能派出來的,家將也有一些,可以維持城內的治安,我覺得也就夠了。”
曹錕道:“外敵入侵呢?”
云策瞅著曹錕道:“誰來侵占項城,我就殺他全族,一天殺不了,我就兩天殺,兩天殺不了,我就分十天殺,我倒要看看,是他生的快,還是我殺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