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朝的國土廣袤無垠。
如果說祖火,社火構成了大漢人的精神聯系,那么,驛站一直是勾連全國的一條條鎖鏈,在實質上將大漢捆綁成一個整體,就是因為大漢有數之不盡的驛站,這才讓大漢看起來像是一個完整的王朝,而非松散的部落聯盟。
按照大漢現行的律法,驛站必須無償供給因官方事務路過的人的糧食,住宿,甚至是交通工具。
云策當初萬里迢迢從龍門驛站走到長安,依靠的就是這些驛站,雖然有些地方的供給很惡劣,甚至需要賄賂驛站里的工作人員才能得到安置。
就總體上而言,這套驛站系統還是可靠的。
云策一行人雖然有一萬一千多人,真正需要驛站安置的不足兩百人,
現在,在距離長安只有兩天行程的地方,居然有驛站的人正大光明的告訴他,此地無法安置。
“是因為我們的人太多的緣故嗎?”
云策制止了憤怒的馮安,掏出吳彤送給他的通牌笑著問面前的驛丞。
看到大司馬府的通牌之后,驛丞的眼神明顯的躲閃了一下,不過這家伙也是一個干脆人,見云策似乎是這一支隊伍的領頭人,就拱手道:“回長安吧,前面的道路不通。
你們若是留在我通明驛,我沒有辦法保證你們的安全。”
云策指指自己冗長的車隊問道:“是需要進入驛站的兩百余家眷的安全,還是說這里所有人?”
驛丞猶豫一下輕聲道:“回長安吧,我現在沒辦法保證任何人的安全,包括我自己的。”
云策抬頭看一眼通明驛低矮的寨墻,以及寨墻里相對繁華的集市,點點頭,就對馮安他們下令,尋找水源地,今天宿營野外。
驛丞見云策他們沒有進驛站,抖抖袖子將一群看熱鬧的閑人呵斥一番后,就下令關閉了驛站大門。
大漢的驛站權力很大,有些重要的驛站本身的權力甚至超過本地的官員,就像龍門驛站的那幾位老兄,他們每年獲取的利益,不一定就比州里的高官少多少。
眼前這個通明驛,就規模以及重要性,明顯無法跟龍門驛站比擬,但是,他們的膽子卻比龍門驛站里的那幾只碩鼠還要大。
因為,云策此次出行,持有的是大司馬府頒發的通牌,更代表著大司馬府也就是軍隊的威嚴。
現在,通明驛站的驛丞不承認大司馬府頒發的通牌,這就證明了一件事,大司馬府已經失去了對通明驛站的管轄權。
這就很有意思了。
聽張敏說過,大司馬府最重鐵圍關,次重長城防線,按理說,長安以北,以及目前這條被稱為“鬼馳”的大道,應該是最聽大司馬府的軍令才對,目前看來跟張敏說的并不相符。
政令不通,說是大事,其實也算不得什么,如果能及時修正,就不算什么大事,如果修正不過來,完蛋就是了,沒啥修正的必要。
馮安找到了一處廢棄的軍寨,哪里有水源地,有可以扎帳篷的空地,有已經熄滅的火塘,以及堆積如山的馬糞。
云策果斷地將宿營地選在了這里。
“這是我們先前在路上遇到的那些大型商隊駐扎過的地方,水源是條小河,流動水。”
云策瞅著一臉凝重的馮安笑道:“察覺到危險了?”
馮安道:“粱昆帶人去查探了,初步發現通明驛站的人口不對勁。”
云策道:“怎么個不對勁法?”
馮安道:“按照大漢律例,一等驛站如龍門驛站,雞鳴驛站,需要丁口萬人以上,才能支應繁重的勞役,才能保障驛站可以順利運轉。
通明驛站是四等站,這樣的驛站也需要上千丁口才能運轉,上千丁口,加上他們的家眷,通明驛站至少應該有五六千人才對。
粱昆剛才回報說,這個通明驛站,目前的丁口不足三百人,不過,各個看起來很彪悍,不像驛卒,更像是武士。”
云策道:“那么,通明驛站的人口哪里去了?”
馮安眨巴著眼睛道:“我也很想知道。”
直到營地開始供應晚飯的時候,粱昆才匆匆趕回來,人看起來有些疲憊,喝了兩碗涼粥才放下飯碗對云策道:“人口在有計劃,有規模的北遷。”
云策抬起頭看著粱昆道:“你是說這里的人口不向繁華的長安一帶遷徙,反而正在有規模,有組織的向北遷徙?”
粱昆道:“驛站周邊就該有大型村寨,這些大型村寨負責飼養牛馬,供驛站使用,他們還必須進入荒野采集,為驛站提供食料,以及各種補給。
我帶人跑了上百里,發現了兩個村寨,結果,里面空無一人不說,有些人家撤離的時候非常的匆忙,鍋灶跟糧食都沒有來得及拿走。
從他們留下的痕跡來看,他們撤離的方向是北方,且撤離時間不超過十天。”
云策搖搖頭道:“這是很沒有道理的事情,什么時候起,大家這么喜愛普通人口了,以前不都是任由他們自生自滅嗎?
晚上注意一些,以前人不值錢的時候,沒人在乎奴隸,現在人值錢了,說不定就會有人來搶。
我覺得那個驛丞就很像要來搶劫的樣子。”
馮安有些焦急的搓搓手道:“我們麾下一多半都是婦孺,戰斗力不強,如果來的是軍隊,我們不是對手。”
“那就先去搶劫他們好了。”
“主上一個人去嗎?”
“不,我們全部出動。”
“主上的意思是要動用炸彈?”
“是啊,這東西既然造出來了,就該讓所有人都明白,我們非常的強大,通明驛站挺好的,不大不小,人也不多不少,正適合拿來練手。
對了,楚他們掌握擲彈技巧了沒有?”
粱昆面帶笑容的道:“這一點主上不用擔心,他們如今對丟炸彈這件事非常的癡迷。”
云策點點頭,只要是一個正常人,其實都挺癡迷丟炸彈的,因為炸彈炸響之后,丟炸彈的人就會把炸彈爆炸的威力跟自己的能力聯系起來,最終會形成一個定式思維,不是炸彈有多厲害,厲害的是丟炸彈的我。
在離開藍田縣的時候,云策按照狗子給出來的流程,把莊子庫存的硫磺,芒硝,提純之后,再嚴格按照制作配方跟流程,按照裝藥量,制作出來了很多威力不同的炸彈。
威力最大的那種跟人頭大小,一旦炸開,方圓十米范圍內就不可能有活物,這種炸彈有三百多顆,給娥姬,張敏,馮安,粱昆一人發了一枚之外,剩下的全部在云策手里。
至于,那些手搓出來的簡易炸彈,云策就把它們直接分派給了自家剛剛組織好的擲彈兵。
這些炸彈的威力自然沒辦法跟狗子手搓出來的精品炸彈媲美,但是,那種裝了一斤黑火藥的炸彈,一旦被大力士丟出去,炸彈里面的鐵釘,碎鐵片,瓷片啥的也能給敵人造成很大的傷害。
力氣大的就用大炸彈,力氣小的就用小炸彈,就算是婦人中力氣大的,能把炸彈丟到遠處的婦人,云策也給她們發了炸彈。
自從云策把炸彈裝備到健壯婦人這個層級之后,奴隸營里固有的傷害婦人小孩的事情就少了很多。
在炸彈在自家營地里炸響了八次之后,尤其是一個小孩子不甘心母親受辱,拿著母親的炸彈,點燃引線后抱著欺辱他母親的男子同歸于盡后,奴隸營里傷害婦人,小孩,以及男人們相互傷害的事情就絕跡了。
因為,有了炸彈,就不再是誰長得壯實誰就贏,更不是誰的拳頭大誰就贏的時代了,一個小孩子,也具有了很大的威脅性。
云策沒有對奴隸營進行什么改造,除過要求所有人把自己收拾干凈,把身上的寄生蟲驅除干凈之外,就沒有過多的要求。
從奴隸到人,他們需要有一個適應的時間,至少要等炸彈把他們的心氣全部提起來之后,才能談到改造這些人的世界觀。
畢竟,改造人家的世界觀之前,他必須先有世界觀才成。
“因為通明驛站的人晚上要來偷襲我們,還要把所有的人抓走賣錢,所以,我們今晚要趁著他們沒有偷襲我們之前,先把他們給偷襲了。”
這就是云策發給楚他們這群千人長,百人長,十人長的動議,然后,這個動議就迅速下達,成為了營地里所有人都動議。
大家都覺得主上說的很對,自己萬萬不能再被賣掉了,要不然好不容易找好的女人,成的家,得到的便宜孩子,就會再一次不屬于自己了。
太陽落山的時候,所有人就有些按捺不住了,壯漢們甚至等不及天黑,就一手握著一枚炸彈朝通明驛站走,在他們身后,是同樣握著炸彈的婦人,孩子們雖然沒炸彈可以拿,也紛紛拿起木棍,竹竿以及石塊,準備跟敵人殊死一搏。
“你不去指揮一下他們如何作戰嗎?”
張敏瞅著一群又一群亂糟糟的隊伍,大聲喧嘩著,一邊給自己壯膽,一邊朝通明驛圍攏,忍不住問云策。
云策搖頭道:“這是他們自己的戰爭,他們必須盡快適應戰爭,只有適應了,才會在不久的將來,牢牢的保護住屬于他們的財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