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龍來說,在超光速跳躍宇宙空間的時候,有一個可以讓龍重新煥發生機的過程,對你怎么樣就很難說了。
旅途要是短一點,你算是撈著了,如果遠的話,你會親眼看著自己回歸碳基生命最原始的狀態……”
敖丙在云策灼灼如火的目光下又咬了一口蛋殼道。
“我在狼跑水村有一座院子,那里非常的安靜,你留在這里如果無聊,可以住到里面去,畢竟,你不能以龍的形態在人世間行走。”
“那群老頭給我準備了好幾個窩……”
“屬于你自己的,跟別人給的差別很大,就像你如今跟你母親住,你覺得方便嗎?”
“我不喜歡安靜的地方。”
“我在城里也有一座房子,不大,也就幾十個平方,不過呢,附近很熱鬧,人很多,你在人形狀態下,會生活的非常方便,尤其是樓下新開了一家烤全羊的店鋪,你如果能接受人間食物的話,那座房子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你給我?”
“龍能大能小,能升能隱;大則興云吐霧,小則隱介藏形;升則飛騰于宇宙之間,隱則潛伏于波濤之內,身為高貴的龍族,給你的東西你會要嗎?”
云策說著話,就很自然的從敖丙手中取過被他吃了一半的蛋殼,放進嘴巴里,這東西入口即化,頃刻間就化作暖流融入了他的四肢百骸。
敖丙饒有興趣的瞅著云策,又從肚兜里拿出一片蛋殼遞給他。
云策再次將蛋殼吃了下去。
一連吃了三片蛋殼之后,敖丙才悠悠的道:“你是一個很貪婪的人。
我就是從這種殼子的蛋里孵化出來的,所有的龍,都是從這種蛋殼里孵化出來的。
龍乃是天氣精氣所化,本就無影無形,龍族借用天地精氣鑄造了這樣的蛋殼,讓我們這些無影無形的精氣在蛋殼中孕育真身,我們也因為這些精氣所化的蛋殼,成就最適合在宇宙中穿行的形態。
對了,說了這么久的廢話,其實,就是想告訴你,這東西其實并不怎么適合你們人類,畢竟,你們的的生命層次過于低級,無福消受。”
云策抬頭看一眼低低的云層,聽著烏云上面傳來的可怕的聲響,繼續瞅著敖丙的肚兜道:“幫幫我,我不想死。”
敖丙很稚嫩的胖臉擬人化的嗤笑一聲道:“你快要死了。”
“我們與龍族的約定不是這樣的。”
“哪里有什么約定,我們只不過是在進行慣例旅行,讓蒼老的身軀變得年輕,你們不也只想著拿你當一個信標,為你們的宇宙探索點明一條路。
不管是龍的旅行目標,還是你們的目標都比較重要,只有你的命不重要。
所以,你活著跟死了沒差別的。”
“生命在你們眼中是啥?”
“所有的生命都毫無意義,自然而已,經歷才是最重要的,我們的生命雖然悠長,卻也是有限度的,與人相比,我們是古松,你們是一棵棵春天活,秋天死的小草,松樹不會在意小草的死活。”
“我很擔心有更加強大的存在也把你們龍當作小草。”
“很有可能,所以,你要做什么?”
“我想當一棵強大的小草。”
敖丙笑了笑,在云策的注視下從肚兜里撈出來一顆能散發璀璨光芒的珠子,然后就探手捏開云策的嘴巴,將那顆珠子塞他嘴里。
珠子有乒乓球大小,云策吞咽不下去,敖丙就用手在他的脖子上用力的捋一下,云策仿佛聽見自己胃里響起一聲清脆的金屬碰撞之音,然后,他的胃部就火辣辣的痛。
“這是啥?”
“種子,哦,你們叫龍珠。”
“不是說一個龍只有一顆嗎,你這么大方?”
“誰說一個龍只有一顆的,誰家的種子只有一顆?”
“你最好說的是麥種一樣的東西,而不是那啥。”
“都一樣。”
“為啥把種子給我?”
“現在,你就是一顆大種子。”
敖丙捏著他的左手放到搶救出來的背包跟那柄馬刀上,一瞬間,背包跟馬刀就消失了。
敖丙丟開云策的手道:“想要這些東西出來,就告訴珠子一聲。”
“我能進去躲著嗎?”
“不能,你不能躲進自己的胃里,這是一個悖論。”
敖丙說完話就抬頭看著黑漆漆的夜空又道:“走吧!”
云策瞅著敖丙的肚兜道:“我覺得你可以把我繼續加強一下。”
敖丙搖搖頭道:“來不及了。”
話音剛落,就聽天空中起了一連串的炸雷,同時狂風陡然而起,濃厚的烏云瞬間開了一個圓潤的大洞,隨即,一只如同千年古松一般帶著鱗片的爪子就從云洞中探出來,巨大的爪子越是靠近地面,就變得越小,伴隨著一陣劇烈的雷暴,將云策攫取在掌中,而后就迅速的回歸到了云團上面。
云洞迅速縮小,轉瞬即逝,雷暴再起,只不過在敖丙頭頂震響一瞬之后,就一路向西。
“2014追蹤正常。”
“西山跟蹤正常,遙測跟蹤正常”
“203跟蹤正常。”
“西山光學雷達跟蹤正常。”
“西山211遙測追蹤正常。”
云臨川的院子里堆滿了儀器,儀器不斷的向他通報云策的坐標。
云臨川的坐姿挺拔,就連身上的中山裝的扣子也扣到最頂上,耳中聽著云策穿越卡門線的消息,眼中的光芒卻在逐漸黯淡。
“他不能活著回來了是嗎?”
云臨川的聲音低沉,顯得毫無信心。
“如果龍沒有給他保護,他應該已經死了,首長,我們應該多給他一點時間準備的。”
黑衣人半弓著腰,盡量壓低聲音在云臨川耳邊道。
云臨川滿是老人斑的雙手握著藤椅的扶手青筋暴起。
“勇敢其實就是是一時的血氣之勇,很多人啊,第一次能做到的事情,第二次就做不到了,云策也一樣,與其讓他來回思量,還不如直接把他推出去。”
黑衣人嘆口氣道:“我們要的是坐標,換誰去其實都一樣,云策,可惜了。”
“不可惜,作為宏大敘事的一部分,這是他的榮耀。”
“云策沒有完全理解您的苦心。”
云臨川怒睜環眼,許久沒有說話。
“出征!”
黑衣人瞅一眼監護儀器上的波紋線變成了一條直線,也忽視監護儀器發出的嗡鳴聲,就這么安靜的守在云臨川身旁,抬頭瞅著逐漸變亮的天空。
明暗交替時候的天空非常的美麗,頭頂的天空依舊是黑色的,而靠近大地的天空顏色卻在逐漸從黑向深藍,淡藍,白色變遷。
云臨川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瞅著晦明的天空,似乎在追尋云策的身影,一陣晨風過來,帶起來了些許塵埃,有些塵埃落在云臨川的眼球上,讓他原本銳利如狼的眼神變得了渾濁且無神……
他死了,他也是有遺憾的,即便是到了永別的時候,云策依舊不愿意理解他。
“欠人家的總是要還的,我現在就去還。”
這是云臨川在得知云策已經被龍帶著離開卡門線之后說的最后一句話。
活了上百年的人基本上都能控制自己的生死,往往到了這個歲數的人,只要沒了繼續活下去的意志,說死就死。
龍走了,云策也跟著走了,盤踞在天空上的烏云也就散了,初升的陽光懶洋洋的照在狼刨水村子,讓這里光明一片。
雖然這里死了一個大佬,沒了一個所謂的英才,并不耽擱太陽上升下落,
就像這個世間本來就該是這個模樣。
不為堯存,也不為桀亡。
敖丙是從一個冒煙的大坑里爬出來的,當然,他身上也冒著煙,好在這個胖娃娃模樣的敖丙很會整理自己的外形。
趴在坑里的時候是一頭四腳蛇的模樣,爬出大坑的時候就恢復成了胖娃娃的可愛樣子,等他赤著腳在滿是坑的大路上走了幾步之后,就變成了一個虎頭虎腦的少年。
等他抬手把云策破爛的牧馬人丟到戈壁深處,他的模樣就跟云策沒啥差別了,站在空曠的馬路上稍微思考片刻,就沿著馬路朝狼刨水村子前進。
就在剛才,他突然有了一個很好的想法,既然云策在地球上消失了,說不定,他可以用這個人的身份融入到人群中間去,這一定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云策很清醒。
只是大地在飛速的縮小,最先縮小的是敖丙,緊接著就是他的破車,然后就是道路兩邊的樹木,乃至群山。
當寬闊的馬路變成一條黑線,浩淼的群山變成起伏的土包,云策的視覺變得尤為廣闊。
這是一場單程旅行,回望家鄉,對云策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他必須將所有注意力都放在眼前,以謀取一線生機。
盡管希望渺茫,云策從小接受的教育告訴他,必須抗爭到生命的最后一息。
巨龍的爪心干燥且溫暖,甚至有一點點微風在龍爪中流轉。
面對逐漸出現的地球輪廓,云策更想看看抓著他的巨龍,說真的,他還沒有見過龍,至于剛才見過的敖丙,不算。
按理說,龍爪子應該跟雞爪子差不多,了不起的地方也就是多兩根手指。
云策抬頭就能看到龍爪的掌心,掌心黑黝黝的,還有一些巨大的皮膚褶皺,褶皺中并沒有蘊藏閃電一類的東西,只有巖石一般的滄桑跟古老。
沒錯,堅固,永恒才是云策對困住,或者保護自己的龍爪的切實感受。
困在爪子里的云策看不到真龍模樣,他也感受不到真正嚴苛的太空旅行是什么樣子的,因為,龍,把他保護的很好。
就在云策將注意力開始放在太空中那顆熾熱的大火球的時候,有一條巨大的龍像是從那個大火球里鉆出來的一般,瞬間,巨大的身體就遮住了云策不太多的視線。
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前一刻,大火球里才突兀的出現了一個黑點,下一刻,一條因為缺少參照物不知道有多大的龍,就遮蔽了云策左邊的視線。
這是一條金龍。
不過,這也是云策個人的臆斷,不管是什么顏色的東西,在染上太陽光線之后都會呈現出金色的,這是一個常識。
太空中,聲音無法傳播,所以,這條金龍出場方式因為沒有雷霆,雨露,云彩的襯托,多少,就顯得平平無奇。
云策一直以為越是強大的生物,一般情況下數量就不可能多,等他把視線放到自己右側的時候,才發現,龍,這個東西,真的有很多。
左邊的金龍過于靠近捏著云策旅行的這條路,讓他看不到遠處,很明顯,右邊的龍就沒有多少意愿靠近別的龍,這對打開云策視線有很大的幫助。
太空中的參照物太遙遠,也就太小了,因此,云策看到的龍也就大不到那里去,且隨著距離的遠近,上下的不分,遠處的龍就跟蚯蚓差不多大,顯得沒有那么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