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婉蹙眉。
她毫無頭緒。
“孫家的案子…小心牽連進去。此時一動不如一靜。孫蘭芝那邊我會找人看著。你莫輕舉妄動。”
溫婉咬唇。別過頭去。
魏崢知她重義氣,更知她心里難受,“孫家小姐被我牽累,非我所愿。你放心,等事情一過,我便尋個法子讓她脫籍離開教坊司。”
溫婉反手握住男人的手,“分什么你我,得盡快解決趙映真這個禍害才是。我只是怨我自己思慮不周,牽連無辜之人罷了。”
車輦還未出發,便有宮內的人急急來尋,說是皇后宣召二人進宮。
這是魏皇后解除禁足后,第一次召見,入了層層宮門,見了魏皇后,溫婉便知趙映真留有后手。
聽完魏皇后所言,溫婉這顆心反而放下了。
魏皇后見她反應平平,難免嘲諷:“你倒是不慌。那趙映真提出要你護送去海島尋找圣旨,或許你一輩子都回不來,你可知其中利害?”
溫婉笑道:“趙映真既跟陛下說那圣旨藏在某個海島上,又親自點名讓我護送,這圣旨真真假假,只怕陛下心中更是焦慮萬分。至少……陛下派去護送的人……都是忠心精銳。趙映真想借機逃脫,難于登天。”
魏皇后蹙眉不語,“可凡事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若是趙映真這次逃脫,天高海闊,以后去哪里尋她?總不能放任這心腹大患在外流落,指不定哪日便又殺回來。”
她又看向魏崢,魏崢垂眸沉思,似乎心思飄遠了。
“瑾瑜,你怎么想?”
魏崢聲音一沉,“我去求陛下收回旨意。”
“抗旨不尊是殺頭的大罪。”溫婉卻不肯,“這是趙映真的機會,也是我們的機會。”
“胡鬧!”魏皇后凝眉,一拍桌子,“那趙映真心狠手辣,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讓昭昭和琿哥兒怎么辦?”
溫婉盯著魏皇后,突然嬉皮笑臉好似街溜子,“皇后娘娘這么關心民婦呀?”
魏崢給她一個眼鋒,這女人……姑母也敢調戲!
魏皇后譏誚笑她,“本宮看你是《女戒》沒抄夠!”
溫婉笑瞇瞇的攤開自己的掌心,“皇后娘娘,您看看民婦這雙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手,您也舍得?”
魏崢:……
溫婉為什么不對他撒嬌?!
魏皇后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暗道這死丫頭真是狗膽包天,給她三分好顏色她就要開染坊,她沒好氣的推開溫婉的手,“不許胡鬧,說正事。”
溫婉嘿嘿縮回手來。
魏家人真有意思。
一個個都是死傲嬌。
得順著毛哄。
魏崢也不贊同溫婉陪趙映真出海找圣旨,“趙映真既然點名要你,那就證明她有備而來。”
“她有張良計,我有過橋梯。她想殺我,我又何嘗不想殺她?”溫婉眸色灼灼,“皇后娘娘,此去海島一路上山高水遠,難保她沒有落單的時候。”
魏皇后察覺那小娘子看著柔弱,可眼睛里殺意凜凜。
是的。
這丫頭手里沾過血。
“若能直接殺了她,本宮早就派人動手,何須你步步為營暗殺她?”魏皇后四下張望,壓低聲音,“沒有解決陛下的心病之前,趙映真不能死。”
說到底,陛下并不在乎國公府,也不在乎一個小小的溫婉,他在乎的是……趙映真手里到底有沒有那封圣旨。
“這圣旨……是趙映真手里最后的護身符,這張底牌一現,她就沒有退路。”魏皇后說得明白,“所以,殺她簡單,可得先過陛下這一關。”
夫婦倆心事重重的回到國公府。
溫婉心里裝著孫蘭芝,裝著出海的事情,偏魏崢又不同意她陪趙映真出海,兩個人說到最后,誰也不服誰,干脆沉默。
晚間街上長燈寂寥。
春日的風顯得分外燥熱。
魏崢看到街邊那酒釀圓子的攤鋪,示意停車,又來拉她的手,“好了,外敵當前,你我怎么還內訌起來了。你與我爭了半晌,先吃點東西。”
溫婉冷哼一聲,“誰跟你爭了?明明是你單方面的霸道強勢,這也不準,那也不準,我又不是你養的雀兒。”
說罷,那人跳下車輦,完全不顧后面的魏崢。
趙恒取下馬車內的輪椅,魏崢撐著坐了上去,隨后才跟上溫婉,兩人雙雙落座。
店家似乎認得魏崢,一見面就上前問禮,又手腳麻利的端上兩碗熱騰騰的醪糟圓子,溫婉心里有氣,將箸盒撥開,魏崢便夠不著湯勺。
他無奈嘆氣,“你明知我腿腳不便,你還欺負我。”
溫婉笑,“正是你現在腿腳不便,我才欺負你。難不成等你能跑能跳能打我的時候再欺負你?”
她眼色又一暗,“再者,圣旨說兩日后秘密出發,這一去興許一年半載…”她又笑,“不欺負你,我難受。”
魏崢盯著她,“我去求陛下收回成命。”
“魏崢。”溫婉臉色忽而凝重,“你心里清楚,陛下既然準了趙映真的要求,就證明國公府于他來說可有可無,就算犧牲你我換回圣旨,陛下也在所不惜。”
魏崢臉色微變。
這些道理他何嘗不知。
即使父親盡了一個做臣子的本分,甚至被趙映真囚辱十多年,可陛下也只是發下一封襲爵的圣旨。
這爵位……本就是他的東西!
何須他施舍?!
最冷帝王心——
此話果然不假。
“你我在這場賭局中沒有籌碼,只能做棋子。”
“我從前以為國公府已經是權勢滔天之地,但沒想到富貴生死全在上位者的一念之間。”
不知想到什么,她低低嘆氣,再抬頭時臉上再無陰霾之色,“魏崢,此次我若是能順利歸來,陛下的賜婚圣旨便會順理成章。”
“這是我的機會。”
“所以…莫再勸我。”小娘子仰起笑臉,“你與其花力氣想法子抗旨,不如這兩天好好陪我。”
魏崢瞪著她,“早知你是這么個妖孽…我就…”
“就如何?”
“就把你手腳鎖住,關進地下室里,只許我一個人瞧。”
溫婉視線落在他微微敞開的衣領,喉頭一滾,臉色一本正經:“你想玩囚禁強制的時候,我又何嘗不想玩弄你?”
“那就……回家?”
四目相對。
那碗酒釀圓子也毫無滋味。
又是荒唐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