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溫婉的大方,齊貴立卻顯得不自然。
他幾乎不敢去看溫婉的眼睛。
明明半個月前還在暢想和溫婉的未來,眨眼之間變成黃粱一夢,只能眼睜睜看著心愛之人嫁給他人。
他怨溫維明,又怨爹娘,最后甚至怨溫婉狠心丟下他。
總之,沒舍得怨自己。
溫婉沒話找話,“三表兄…清減了許多。”
齊貴立這才抬眸,看見她盤起的婦人頭,心中又酸又痛,“表妹卻變化頗多。”
溫婉不接話。
兩個人沉默以對。
論在狹小空間內遇見媽寶前男友該怎么辦?
反正溫婉不覺得尷尬。
“前幾日知道表妹和趙恒成婚,我大病一場,夢見幼時你我結伴玩耍,兩家父母樂見其成。本以為此生定能和表妹攜手相伴,豈料舅舅改弦更張逼著你另嫁他人,我心中痛極,卻無能為力。”
溫婉聽著,不由得挑挑眉。
這大哥…在胡言亂語什么?
“我回去日思夜想,始終不明白舅舅為何執意要拆散你我,就因為母親提出要你嫁入齊家?難道舅舅比起女兒的幸福,更在乎家產落入誰手?我以前竟不知舅舅竟然這般視財如命。”
溫婉垂眸,摳手指。
她發現齊貴立有個神奇的技能,那就是兩三句話能撩起她的怒氣值,從0到100填滿只需幾秒,比新能源電車提速還快。
“表妹,我知道你那日說的都是氣話。你對我的情意,我豈會不知曉?我也知道你如今被逼著和趙恒成親,日子必定苦不堪言,你且放心,我已經下定決心走科舉之路,等將來有了功名傍身,定然救表妹于水火之中。”
溫婉抬眸看向那人。
大哥,你玩真的?
你要不要聽聽你自己在說什么鳥話?
溫婉努努嘴,總覺得自己跟這種蛙多說一個字都是浪費。
小娘子嫣紅的唇瓣一張一合,聲音不輕不重,透著一種平靜的冷酷:“三表兄,我家還有一千兩銀子債務。你若真想救我于水火,就回去籌錢幫我還債吧。”
一句話,ko。
齊貴立臉色變了又變,微微張大的嘴巴讓整個人透著一種清澈的愚蠢。
看起來像是一只震驚的悲傷蛙。
書鋪里,有個少男的心輕輕碎了一地。
好半晌,齊貴立才嚅囁道:“此事事關重大,我需要回家和母親商議。”
“好呀。”小娘子甜甜的笑,順便側身讓開半條路,“三表兄快去吧。”
齊貴立逃一般的離開了書肆。
紅梅在一旁沒忍住笑出了聲,“姑娘,這下齊三公子以后不會再來騷擾您了!”
綠萍則嗤道:“一聽到債務二字倒是跑得飛快。”
溫婉瞧著那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嘆氣道:“有時候啊,我真恨自己不是個男兒身。”
紅梅和綠萍雙雙不解的望過來。
“如果我是男人,必定去姑母家正門前撒泡尿,請他們一家人都出來照照自己。沒有鏡子,它總得有尿吧?”
終于,兩個人“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忽而。
書架后也傳來一陣年輕男子的笑聲。
雖然短促,卻還是被溫婉捕捉到,隔著書架縫隙看過去,只看見那人月白色錦袍一角。
紅梅立刻警覺的攔在溫婉前面,嬌喝一聲:“誰躲在那里?”綠萍則拉著溫婉往后躲。
片刻,程允章手里捏著一本書,年輕的男子著一身月白錦袍,腰懸淡紫素紋香袋。于晚霞和燈火交相輝映的光芒之中緩緩走出,如冰之清,如玉之絜。
隨后,年輕男子眉頭一蹙。
書架后沒人。
那三個女子消失得無影無蹤,徒留滿室余香。
程允章眸里泛起笑意,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這小娘子跑得倒挺快。
這還是第一次碰到視他為洪水猛獸的女子呢。
應該要解釋一下他并非有意偷聽的鼠輩吧?
程允章快步走到窗前,探身往下看去,人潮洶涌,行人如織,他認不出剛才說話那姑娘。
他笑著道:來遲了一步呢。
溫婉到酒坊的時候,天已經黑透。
酒坊還亮著燈,陳媽的圍裙一整天就沒取下來過,此刻鍋碗瓢盆碰撞,陳媽正有條不紊的收拾著一桌殘骸。
“姑娘來了?吃了沒?”
綠萍連忙道:“沒顧上吃呢。”
“都沒吃。陳媽后廚還有什么,剩菜剩飯也行。”
“那哪兒成?”綠萍可不同意,按住溫婉坐下,語氣不容置疑,“姑娘,我去給您炒兩個菜,您稍坐。”
溫婉看向紅梅,“綠萍怎么了?最近干活很積極呀。”
豈止是積極。
綠萍現在只恨不得一日三餐端到她床頭喂她吃下。
紅梅了然的看一眼陳媽,然后低著頭笑,“不知道呀。”
見酒坊里只有燈籠高懸,卻不見半個人影,溫婉忍不住問:“人呢?”
陳媽一邊擦桌子一邊回答:“馬師傅帶著活計們在后院數酒壇子呢。數兩個時辰了,還沒算清楚。姑爺在后山做陷阱,說得給活計們上強度。”
一說到這事兒,陳媽就打不住,她丟了帕子,語重心長的對溫婉說道:“咱家那位姑爺…哎喲,以前在鏢局怕至少是個鏢頭!今兒個你是沒看見他怎么操練的,那訓起人來就跟大將軍訓手底下小兵似的,好好的幾個小伙子硬是被練得嚎啕大哭,有幾個還喊娘呢!好在馬師傅下午把人給摟回去了,不然我估計明兒一早這酒坊伙計又得跑一半。”
溫婉一頭黑線。
所以她是放了一頭哈士奇出來是嗎?
溫婉笑得尷尬,“我回頭說他。他人呢?”
陳媽搖頭,“后山呢。說要搞個什么訓練基地,再弄個靶場教大家伙射箭。”
一想起趙恒今天打量她陳媽半晌,忽然幽幽一句:陳媽,要不你也練練吧,關鍵時候能保護溫婉。
陳媽嚇得直哆嗦,甚至想當場打包行李回鄉下養老。
“是有點過分了。”溫婉摳著頭,“我一定說他。”
她的手辦精力是很充足。
十八九歲的年紀,正是男大學生精力旺盛的時候。這是來自驗貨兩個夜晚的甲方經驗。
匆匆扒了兩口飯,溫婉便向酒庫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