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周老頭的老妻也不埋怨丈夫背著她買酒了,手上一松,安重榮立刻“嗖”的一聲跑開,而周老頭妻子渾然不覺,一心沉浸在一半錢買了好東西的喜悅中。
那邊綠萍見狀,立刻將鑼鼓敲得“咚咚”響,馮水根使出吃奶的勁兒扯著喉嚨喊:“周家老漢中一等獎,當場兌換兩百文!”
在一片恭賀聲中,周老頭只覺得這輩子沒這么多人簇擁著自己,他腳下輕飄飄的,險些接不住陳媽兌現的那兩百文銅錢。
倒是他妻子猴急的抓了過來,立刻數起來。
周遭的人跟著數數,一顆心也癢得厲害。
兩百文,不多一文,不少一文。
可酒卻被——
溫婉朗聲一笑,“既是開張生意,我也送二位一個好彩頭。綠萍,再拿黃金級的窖藏酒送周老伯,就當彌補老伯的損失。”
小娘子又笑嘻嘻的沖眾人說道:“諸位叔叔伯伯嬸嬸,咱手可得穩,下次可離柜不認了啊。”
“溫掌柜大氣!”
眾人一邊夸著,一邊意動,眼瞅身邊越來越多人往酒鋪里鉆,后面的人生怕各種福利和削價券被人搶走,削尖了腦袋往人群中擠。
卻有兩人面面相覷。
“唉,趙兄剛才不是說做生意的絕對不可能送錢給我們嗎,你怎么還買了兩壇子黃金級的老酒?”
那人面露尷尬,“劉老弟,你剛才不也說這些都是做生意的手段嗎,合著你自己進來搶削價券,卻讓大家不要上當受騙?”
另外一人被人群擠入兩人中間,他一甩手,“哎喲,站在中間干什么,沒看見這么多人?你們別是想插隊的吧?我可跟你們說,咱都是在這里結賬的,大家都排著隊,可不許插隊!”
而角落里的安重榮嬉皮笑臉的跟溫婉打眼色。
馬昌順眼睛不瞎,自然看到這兩人的小動作,也大約猜出少東家拿周老頭做筏子,他沒忍住問溫婉:“少東家怎么會知道周老頭的酒壇子能中獎?”
不是說隨機封口,誰都不知道哪個壇子能中獎嗎?
溫婉笑得奸詐,“當然是…作弊啊。”
作弊?
咋作弊?
這些個壇子都是一個作坊的,長得也一模一樣,除了酒壇腹部的貼紙顏色不同,他怎么也看不出區別。
馬昌順還想問個清楚,溫婉卻已經忙開,只留他一個人百爪撓心。
不過很快,店里的人越來越多,社恐的馬師傅依然沒逃掉,被陳媽抓了壯丁從后院搬酒。
不遠處的街道上,溫維明正伸長脖子望著酒肆方向。
見里面人潮涌動,又聽見傳來的一陣陣騷動,他只恨不得立刻過去給溫婉鎮場子。
女兒年幼啊,才十六歲,從前沒做過生意,這還是第一次肩挑這樣大的任務呢!
他這個當爹的,這幾日一直揪著心,擔心女兒逞強遇到了難處不來求教他這老父親,又擔心女兒清倉沒掙到錢喪失信心。這一顆心七上八下,愣生生幾宿沒睡著。
昨晚老頭悄悄借著散步的名義去溫婉那院子看,結果又聽到陳媽說起溫婉娘的往事,老頭心里更痛,只恨自己沒照顧好妻子留下的唯一骨血。
若他有用,他溫維明能把女兒養到五六十歲呢。好在不出片刻,他又看見那周老頭和他那碎嘴老妻提著一壺酒,眉開眼笑的走出來。
他那老妻嘴上從不饒人,偏這回說了兩句人話。
“溫家那小丫頭大方!”
溫維明聽見這話,心中一喜,討這老婆子兩句好話可不容易。
偏下一刻。
“比溫維明大方!我瞅那丫頭比她爹強!”
溫維明唇角一扯,算你這老東西識貨!他溫維明的女兒當然不差!
溫靜牽著自己爹的手,又仰頭看見老爹一會兒焦急一會兒高興,活像待嫁的深閨新婦。
小朋友滿頭問號,“爹,你要是實在擔心姐姐,我們去就酒肆里看看嘛。”
溫維明道:“我既說了清倉一事全盤交給溫婉負責,就不能食言。我若是插手,你阿姐又要說我不信任她。”
溫靜表示看不懂,她一晃,在人群中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立刻松開溫維明的手,像是小炮彈一樣沖了出去,“姨娘!姨娘!”
溫靜一下沖入柳姨娘懷里,小姑娘許久不見娘親,抬頭一下就濕了眼眶,“姨娘!你給爹爹采藥回來了嗎?!”
柳姨娘摟住自家姑娘,為她擦眼淚,“都是快七歲的大姑娘了,怎么還哭哭啼啼的?”
她為孩子擦干眼淚,“采藥,什么采藥?”
溫靜癟癟嘴,“阿姐說你給爹爹采藥去了,很快就回來。娘,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呢!”
“哦。”柳依依立刻明白這是溫婉哄她妹妹呢,她又瞥一眼對面跟過來的男人,低頭繼續哄溫靜,“嗯,姨娘已經把藥給嚴大夫了。你看爹爹吃了藥不是已經好了嗎?姨娘怎么會不要溫靜呢?”
溫靜仰頭,吸干鼻涕,一雙眼睛紅得跟小兔子,“那姨娘怎么一直都不回家?我聽蘭心說,姨娘現在住在柳家的外祖父那兒,以后都不回來了?”
溫維明這才慢慢走過來,他抬眸看一眼柳依依的臉,又仿佛大姑娘相看郎君一般羞怯的低下頭。
兩個人曾經最熟悉的人,此刻見面,倍覺尷尬。
柳依依卻不回答,只笑吟吟的囑咐溫靜:“不管小娘在哪兒,你都要認真練字,用功讀書。你姐姐會詩書、能認字、看得懂賬本,今日這清倉的事情又辦得這么風光,你要向她學習,將來也要跟她一樣能干,多替她分擔子,知道嗎?”
“嗯!女兒知道,女兒每天晚上都有練字!姐夫也教我讀書認字呢!”
倒是溫維明聽出柳依依暫時沒有回溫家的打算,老臉微紅的囑咐柳依依:“依依,你回來吧,溫家不能沒有你。”
柳依依仿佛看穿溫維明的小心思,面帶譏笑的問他:“那老爺打算怎么迎我?八抬大轎?三書六禮?”
溫維明努努唇,臉上有一抹惱意,“自然…和從前一樣。”
柳依依卻不肯,“我柳依依可不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