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三十歲的芯子了,總不至于人到這個歲數還挨老爹一頓胖揍吧。
再說,溫老爹這么疼她,平日里視她為眼珠子,怎么可能下狠手?
溫婉愈發有恃無恐。
“你還要和離?!”溫老爹瞪大銅鈴般的眼睛,脖子都氣紅,“自你出生以來,你爹我對你就像是對寶貝似的,從來不曾對你紅過臉。如今看來是我錯了,孩子從小就得打——”
來了。
來了。
雞毛撣子它來了。
溫婉鎮定自若的坐著。
不會的。爹不會打她的!
關鍵時候,眼瞅雞毛撣子落在她頭上,溫婉忽然一個滑鏟,身子一側,那根雞毛撣子打在床上發出“咚”一聲。
溫婉震驚的看著飛起來的幾根雞毛,再看一眼老爹手臂上那迭起的青筋,以及雄赳赳氣昂昂撲過來的溫老爹身影——
不是吧,便宜爹來真的?
她要以三十歲高齡迎接一場酣暢淋漓的熊揍是嗎?
“那啥。爹,您冷靜一下,你聽我說……”
溫維明暫停動作,等待溫婉認錯。
哪知那人梗著脖子,語氣關切:“爹,您晚上沒吃飽飯嗎?咋…打人都沒力氣了?”
一句關心的話語,卻讓溫老爹瞬間紅溫。
溫老爹沒有打孩子的經驗,他家兩個姑娘,一個比一個可愛,從小就是粉雕玉琢的肉團子。他是重話不敢說一句,臉也沒紅過一次,更別提揍孩子。
但是,暴揍熊孩子是每個家長無師自通的技能。
即使娃已經十六歲,但是絲毫不妨礙溫老爹發揮,他手臂一揚,大開大合,拿起雞毛撣子就往溫婉身上來。
相較于沒有揍孩子經驗的溫老爹來說,溫婉這個從小被揍到大的熊孩子顯然經驗豐富。
傻子才站在那兒被爹媽打呢!
溫婉見勢不好,在溫老爹沖過來之前就提著裙擺,閃身沖出了院子。
“爹啊,我是真心實意的關心你,你怎么不知女兒的一番苦心呢。”
溫老爹鞋子都跑掉了也沒追上。
溫婉氣喘吁吁的跑回自己院子里,又怕溫老爹追上來,賊頭賊腦的往外探了半天,又將門栓得死死的,這才放心大膽的回自己房間。
趙恒在廊下等著她,見她行蹤鬼祟,不由得笑出聲來,“怎么,娘子說服父親改變主意了?”
溫婉咳嗽一聲,雙手背負在后,閑庭信步的走來,“老頭兒太犟,聽不進我的意見。不過暫時…他不會打讓你改姓的主意。”
“哦。那看來娘子此行很是成功。”等溫婉走近,趙恒才伸手摸到她發間插著的一根雞毛,他沒忍住笑,語氣揶揄,“看來有人今天是挨揍了。”
溫婉蹙眉,“怎么可能?我爹最疼我了,他才舍不得打我。”
她不放心,怕溫老爹思想滑坡,背著她帶趙恒去改姓,干脆做實這件事讓她再無轉圜余地,她拉著趙恒的手,“你向我保證,若我爹強逼你改姓,你一定要義正言辭的拒絕。”
趙恒笑,“可我沒有拒絕的理由。”
溫婉蹙眉,非逼著他選,“那老丈人的話…和娘子的話…你聽誰的?”
這顯然讓趙恒很為難。
還不如問他母親和媳婦同時掉進河里他救誰呢。
那么他就可以毫不猶豫的回答救溫婉!
反正他那嫡母要治置于死地,他也不必裝孝子。
“對了。”趙恒直接忽略溫婉的問題,一臉鄭重卻又不動聲色的轉移了話題,“元敬此人,你可認識?”果然,溫婉一下轉移了注意力,“元敬?”
又一個姓元的。
“此人今日在酒肆里曾阻止大家買酒,他似乎很清楚溫家欠債一事,言之鑿鑿說溫家交不出酒來。我心中生疑,便追了上去。”
“這人是半月前到的平縣,與之同行的還有播州程家的幼子程允章。程允章不通庶務,程家的生意幾乎都是由播州那位元夫人和她娘家的兄弟們打理。這次來平縣,主要目的是拜師讀書。據傳,平縣郊外有個朝廷榮休的三品大員,號秋山居士,居于桃河畔靈山腳下,引得青山書院許多讀書人心馳神往。”
“那元敬似乎對我們有很深的敵意,程允章買回來的酒,被他派人全部倒進臭水溝里。”
“還有…元敬好賭。今日下午,他去賭坊輸了好幾十兩,若非仆人攔著,他怕是已經上了賭坊的套。”
溫婉越聽越迷糊,趙恒這消息…可比紅梅打探回來的詳盡得多。
“等等…”溫婉打斷他,“你怎么知道得這般清楚?”
就連紅梅都只查到這家人姓程,至于其他事情,是溫婉結合馬師傅的消息自行推測出來的。
可元敬好賭、程允章求學——
“我跟蹤他到落腳的院子,站他們屋頂上偷聽到的。”
溫婉:“……”
不愧是干過鏢師的人,還能兼職細作一行。
“程家和溫家同為制酒行當,此番程家突然派人來平縣,娘子不得不防。”
這倒是跟她的想法不謀而合。
看著眼前雙眸幽黑的趙恒,溫婉腦子里鬼使神差的想起溫老爹的話:此子眼黑心沉,絕非池中之物,得死死防住。
隨后溫婉一甩頭。
她從來都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更容得下比她聰明的人。
但父親提醒得對,溫家生意上的事情,絕不能叫他沾染。
讓他趕緊生孩子才是正經!
溫婉笑著捉住他的手,冰涼的手指挑逗式的往他衣袖里鉆,小娘子瞇著眼睛笑,夜風吹來,一縷長發貼在她面額,黑色的發、殷紅的唇,分外邪魅,仿佛在向他發出無聲的邀請。
“夫君提醒得都對。我們…進屋聊?”
山間小路,兩側林蔭遮天蔽日,一輛驢車拖著木板慢悠悠的走著。
后面坐著兩個年輕男子,大約都是二十歲,其中一個面容清秀,舉止斯文,手里捏著一張紙,驢車搖晃也阻止不了他看得專注。
駕車的車夫不熟悉道路,驢車七拐八拐總之不走直路,加上又丟了方向,這讓昨夜剛輸了錢的元敬大為惱火,“你到底會不會趕車?!”
那車夫苦笑著:“您給的地址不清不楚,小的也到處問了,著實都不知道那什么秋山居士住在哪兒。”
如今一左一右兩條分叉路,元敬也沒了主意,只好捅捅程允章,“文曲星,走哪條路?”
程允章頭也不抬,隨手一指,“右邊。”
元敬氣道:“你知道路為何不早說?”
“我不知道啊。”程允章從書本里抬起頭來,笑得溫文爾雅,“我隨便猜的。”
元敬氣了個仰倒。
果然,他從小跟這小子處不來是有原因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