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跑得鞋都差點掉了,跑的時候還一直說見鬼了——”崔阿狗“哎喲哎喲”直叫喚,“紅梅姐,你打死我吧,我反正不想在這里待了!這個月的工錢我也不要了,這溫宅陰森森的,我爹娘說過我八字輕,最容易碰見那些臟東西,求您行行好,跟姑娘說一聲…我干不了這活兒…我現在就走…現在就走……”
說罷那人也不管紅梅和陳媽,也不顧眾人勸阻,瘋了般往外跑去。
前院的騷亂自然傳到溫婉的耳朵里,片刻陳媽和紅梅便來回稟此事,哪知溫婉聽了默不作聲,只道:“關緊門窗,嚴守門戶,更不許下人們議論此事。”
溫婉揉了揉太陽穴,趙恒心疼她,“娘子,這事我去查。”
后院的事,自然該趙恒出馬。
溫婉卻拉著他的手,示意他坐下,“夫君打算怎么查?”
“家里鬧鬼…和爹爹病重一事脫不了干系。”趙恒冷冷一笑,“我們家…在平縣…只和一人有仇。”
“你是說…元六郎?”溫婉微微蹙眉,“不必查,我知道是誰做的,此事我自有主張。”
趙恒微微挑眉,瞧見溫婉那波瀾不驚的臉色,料定溫婉心中已有主意。
溫婉不喜他插手生意場上的事,趙恒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若溫婉對付元六郎力有不逮,他再悄悄尋個機會解決了元六郎。
趙恒向來有主意,溫婉的話…他也向來是聽聽即可,若是順他意思的,他就放在心上;若是不順他意的,他便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生意場上的事情,他可以不管不問。
可溫府鬧鬼一事,他卻不能不管。
陳媽和紅梅都聽信溫婉,其余人趙恒又信不過,只有抓著溫靜去了前院。
此刻熱鬧已了,溫家仆人們分散開來,只有一面影壁遮擋視線,底下種著草。
溫宅布置緊湊,院落占地面積較小,住宅的大門多開在中軸線上,迎面正房為大廳,后面院內常建二層樓房。
前幾日剛下了雨,此刻淅淅瀝瀝的也沒有停下,屋頂內側坡的雨水從四面流入天井,寓意水聚天心,稱四水歸堂。
溫靜站在廊下,巴著護欄,不敢靠近。
聽蘭心說,今日這里鬧鬼!
不過當她跟趙恒說起這件事,卻被姐夫狠狠訓斥一番,說青天白日哪里來的鬼!
溫靜怕鬼,更可怕姐夫。
以前還覺得趙恒好說話,后來才發現,這個姐夫分明就是個戴著面具的大壞鬼!
不,比鬼還兇惡!
溫靜摸了摸腫痛發酸的大腿。
下著雨呢,姐夫還將她揪出來去練武場。
上午練字,下午練武,整日不消停。
“姐夫…”溫婉離正堂很遠,瞧著陰森森的天氣,始終不敢靠近影壁,“你是在抓鬼嗎?”
趙恒負手而立,沉默著仰頭望向那影壁。
送菜的小販說看見一條白影從眼前一閃而過,如果他們二人都沒有撒謊,那也就是影壁前……
趙恒走到影壁兩側的廊下,仰頭看向垂拱處,光線灰暗,他看得并不真切,只隱約瞧著有什么東西反光。
溫靜湊上前去,學著趙恒的樣子……一臉凝重的仰頭……
啥也看不著啊。
趙恒又走到另一側,看到垂拱處纏著一根沒有及時取走的魚線。
魚線怎么會出現在這里?趙恒微微蹙眉,又看一眼對岸廊下,暗自比劃了一下高度。
隨后不知想起什么,唇角一勾。
而急匆匆跑來的紅梅卻如臨大敵,“姑爺,二小姐!”
紅梅又拉著溫靜,“二小姐,這入了秋后天冷,你穿太少容易著涼,蘭心呢,怎的不知道給二小姐加衣?”
她又催促趙恒,“姑爺,走吧,風口冷呢。”
看見紅梅那略顯急切的眼睛,趙恒笑笑,沒說話,卻抬腳朝屋內走去。
禍不單行。
下午天剛泛晴,下了幾日雨的天空終于瞅見一絲日光,當天夜里酒坊庫存后院便起了火。
平縣城內有宵禁,伙計們只有等天亮了才派人告知溫婉,溫婉一聽這消息,心中焦急,便讓趙恒騎馬帶她沖向酒坊。
這也讓溫婉意識到,掌握騎術…刻不容緩。
這年代不會驅馬就如同后世不會開車。
一進酒坊,地面便是濕漉漉的,后院還有一縷未歇的青煙,伙計們全都累得癱在廊下,正門前的庭院上擺滿了從酒庫里緊急轉移出來的酒翁。
“少東家…你可算來了…”
馬昌順一看見溫婉就仿佛見了老娘一般,黑黢黢的臉上全是委屈,“不知咋的,昨晚酒坊走水,還是在咱們酒庫后面,就挨著酒庫幾丈距離。幸好馮水根半夜起來方便,聞見一股子煙味,立刻召喚伙計們起來把酒庫的酒翁給轉移了,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馮水根臉上沾著青煙,衣袖也被燒斷一截,手背上燒了個燎泡,氣急敗壞的嚷嚷著:“我看就是有人故意縱火!這前幾天剛下了雨,地面還是濕的,那林子里怎么燒得起來?!”
“沒錯!咱酒庫后面只有荒山,人毛都看不到一根,怎么可能突然失火?”
“少東家,今晚可太兇險了,要是馮水根沒起夜,咱這酒坊不就燒了個精光?那咱們這些人或許都被燒死了!”
這可是人命!
伙計們都激動起來。
“少東家,報官吧!咱把那孫子揪出來!”
馬昌順知道溫家和元家打擂臺,心中大約也有些想法,可溫婉沒說話,他也只能安撫底下伙計們,“大家稍安勿躁,這酒坊是少東家的心血,少東家比我們更著急!就算要抓兇手,也得給少東家時間!”
說話間,溫婉已經快步走向后院,馬昌順知道她關心葡萄酒的事兒,便立刻壓低聲音說:“那火一燃,我就偷摸把果子酒悄悄轉移了,好在數量不多,只有十個壇子,我全都藏到我那房間床底下去了。”
溫婉的心這才落下來,推開被燒得焦黑的大門,后院是一片焦土,隱約可見青煙裊裊。
溫婉捂住口鼻,蹙眉看了一眼后山那一長段雜草叢生的下坡路。
前兩日下過雨,草叢上濕噠噠的一片,山路崎嶇,完全掩映在兩側高大的雜草堆中。
這樣的路,又是黑燈瞎火,能找到酒坊后院位置…絕對是內鬼所為。
溫婉一聲輕笑。
看來元六郎的幫手很多嘛,怎么都這么不看好她溫婉?
馬昌順見溫婉笑了,不知所以,總覺得少東家這笑里帶著一點諷刺的意味。
莫不是…少東家知道兇手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