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卻見那人渾然無覺,臉上掛著關切的笑意,“師弟若想平步青云,得看自己的本事,可也少不得岳家助力,不拘在京都或是播州,能尋個知冷知熱的貼心人,對師弟是錦上添花之事。師弟此去京都,天子腳下,更得愛惜羽翼方能走得走遠。”
忽而。
程允章瞳孔一縮。
再看眼前這男子的那雙眼睛,幽深、冰冷,仿佛看穿他所有的偽裝。
巨日當空,將他心底的陰暗焚燒干凈。
魏崢…看出來了!
他知道自己對溫婉那些不被世人所容的齷齪情感。
程允章呼吸一窒,想要逃,卻無處可逃,他像是被扒光衣服游街的良家婦人,渾身都想遮,卻怎么也遮不住。
那溫婉呢?
溫婉會不會也知道?
她會不會因此厭棄他?
他會不會讓她為難?
程允章的眼神不受控制的落在溫婉臉上,那小娘子若有若思的垂著眸,臉孔白凈,眉間輕輕蹙著,不知在想什么。
須臾之間,程允章腦子里閃過無數個念頭。
心悅一個人,是罪過嗎?
即使兩個人身份懸殊,即使被世人唾罵,即使失去一切……
他程允章敢往前走那一步嗎?
能嗎?
可以嗎?
魏崢上前一步,走到溫婉面前,遮住程允章那放肆的目光,又笑著拍拍他的肩,“師弟哪天走,我來送你。”
程允章猛地回過神來,迎上魏崢那雙笑吟吟的眼睛,他肩線一松,仿佛整個人從水里撈出來一般,呼吸進第一口新鮮的空氣。
“快了。快了……”他敷衍的說著,有些心不在焉,“離開前我會告知師兄。”
等溫婉離開后,程允章盯著她的背影,直到那瘦弱的身影消失在街頭轉角處才回過神來。
最后一次吧。
最后一次隨心而動。
程允章收回視線,看見魏崢站在廊下,他著一身玄色緙絲衣裳,身長玉立,五官線條鋒利,一如那雙眼睛。
魏崢唇角勾笑,“師弟可曾照過鏡子?”
“嗯?”
“師弟若照過鏡子,便知你滿臉都寫著喜歡二字。”
程允章唇線緊繃,臉上并沒有被拆穿后的緊張不安,他只是緊緊抿著唇。
魏崢并不想介入別人的因果,只是…程允章有兩分才華,他實在不想看著程允章在春闈關頭心猿意馬,耽誤人生大事。
“老師和師娘觀面知微,師弟若不收斂,只怕你對溫師妹的情愫人盡皆知。”
程允章別過頭,“是我一廂情愿,與溫師妹無關。”
魏崢蹙眉,他不理解程允章為何喜歡溫婉。
溫師妹確實跟其他女子有些不同,但不至于讓程允章神魂顛倒。
“瑾瑜師兄不必勸我。”程允章臉上一抹譏笑,“相信我,我已經勸過自己無數次。”
“她是身份卑賤的商戶女,而我看起來前途無量。”
“她成過親,還帶著兩個孩子。我若跟她在一起,只會將她推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她是留在家中招婿的姑娘,而我…絕對不可能上門為婿。”
更不要提,溫婉和元家三房的私怨。
他們之間…始終隔著一條巨大的無法跨越的橫溝。
“我只是……”程允章輕輕抿唇,昏暗的燈火在他眼底慢慢碎開,風吹起他衣袍一角,他整個人看起來無比落寞,“我自詡聰慧,看淡生死,不曾想唯有‘情’之一字看不透掙不脫。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不知所結、不知所解、不知所蹤。”
魏崢蹙眉,嗤然一笑:“既掙不脫,為何還要掙?”
程允章抬眸。
瑾瑜師兄不剛剛勸他愛惜羽毛和溫師妹劃清界限嗎?
那男子聲音振聾發聵,只三兩句話便將他的世界攪得天翻地覆。
“既然求之不得,為何不強求?”
“啊?”程允章喉頭一滾,哭笑不得,“師兄…不是應該勸我莫沉溺兒女私情,早日回頭,考上科舉嗎?”
“若是只有一分喜歡,自然能隨時舍棄;若有五分喜歡,你也該趨利避害,做出對自己有利的選擇;可若是十分喜歡——”
程允章愣愣的盯著那人。
夜風吹拂,他的視線有些迷離。
魏崢的聲音帶著一分灑脫自在的笑,“自然該拼盡全力弄到手。”
“人活一世,短短數十年,多少人波瀾壯闊的一生落在史書上也不過寥寥數筆。既如此,何不隨性而為,落個逍遙自在?”
“可流言如刀斧,我心中亦覺恐懼……”
魏崢冷笑,“那就舍棄這段孽緣!”
“不!”程允章忽而大聲說道,他胸脯微微起伏,混沌的腦子開始清明。
魏崢笑著拍拍他的肩,“無論如何,對于師弟來說,目前只有先蟾宮折桂,才有掌握自己人生的權力。”
是啊。
只有走上權力的高峰,母親才能稱心如意。
他才能重新掌控自己的人生。
“想清楚…你對于溫師妹到底有幾分喜歡,你敢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娶一個寡婦入門,你有沒有對抗整個世間的決心和勇氣。”
程允章久久不語,隨后鄭重其事向魏崢拱手行大禮,“我明白了,多謝師兄。”
等程允章離開,魏崢才輕輕嘆氣。
修文師弟和溫師妹…可真是一對癡男怨女啊……
就是不知溫師妹那位亡夫看見這一幕作何感想。
只不過嘛,人死如燈滅,就怪不得后來者居上。
“不妥!”
程允章回到家中,立刻去拜見母親,提出他想挑選一名族人提前入京的想法,誰知元老夫人卻并不同意。
夜色昏暗,一盞枯燈,元老夫人信佛,屋子里設有一尊佛龕,程允章清晰的聞見母親屋子里的焚香和…藥味。
元老夫人年輕時身子受損,上了年紀后湯藥不斷,像是一個被浸泡入味的藥罐子。
“母親,提前入京,可避免水土不服,兒子也想和京都的學子們結交一番,這是百利無一害的事情,母親為何阻止?”
元老夫人正在洗腳,身邊的嚴嬤嬤將干凈的帕子遞過去,又將她兩只如老樹一般干枯斑駁的腳搭在自己雙腿上,用帕子擦干凈。
元老夫人擦干了腳,方才慢吞吞說道:“今日通判大人為其母親祝壽,席間有許多青年才俊,通判夫人頗有相看之意。”
程允章心里一緊。
果然,元老夫人不緊不慢繼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