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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曾見過我姑母。”魏崢垂眸,手撐在門邊,仿佛能觸摸到門后小娘子的臉頰,“她并非弒殺之人。我喜歡你,她也會喜歡你。”
溫婉手指蜷曲,摳住門扉的手上青筋迭起。
這個回答并不能叫她滿意。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期待魏崢為她沖鋒陷陣對抗皇權,將她像金絲雀一般保護起來?還是發生婆媳矛盾,夾在中間的老公能無條件的站在她這一側?
她絕不將自己命運交付到一個男人手里。
她輕輕笑著,笑容并不直達眼底,“或許吧。”
長風吹過。
廊下竹簾搖晃。
“從前的我,沒有想過這些問題。”
“找回你和孩子,我連歡喜都來不及。”
“總叫你覺得委屈,是我不對。”魏崢輕輕嘆氣,像是霧一般很快消散在夜空,“我明日要去舟山剿匪,至少也要七八日時間,等我回來我們再好好談這個問題。”
“溫婉……”
“今晚月色很好。”
“我只是剛好…想你了。”
溫婉抿唇不語。
甜言蜜語好聽嗎?
自然好聽。
世人都愛甜蜜的言語,仿佛看不見里面藏著的毒藥。
果然次日魏崢便帶兵出城,溫婉換上一身束腰窄口的衣裳,又命碧荷出門采購了朱砂砂粉隨身攜帶。
碧荷和桂芳寸步不離的守著她,外面有士兵,督撫院看起來鐵桶一塊。
溫婉很好奇,莫素芳打算如何帶走她。
有本事牽制住魏崢,溫婉對這位莫素芳產生了興趣。
片刻后,外間沒有了碧荷和桂芳說話的聲音,溫婉抬頭去看,卻見兩人不知何時被人調虎離山,一士兵模樣的人站在外間,“溫小娘子,莫夫人派我來接應您。還請您戴上帷幕跟我走。”
“我父親他們呢?”
“已經上船。”
“陳媽和兩個孩子呢?”
“兩個孩子看得緊,一時半會搶不走。”那士兵面有急色,“如今魏大人帶兵出城,督撫院難得空虛,溫小娘子切莫錯過良機。”
溫婉再不猶豫,換上提前準備好的碧荷的外衫,又將帷幕戴上,跟著那人往外面走。
碧荷這幾日出門采買,都被溫婉強行要求戴帷幕,是以走在內院,所見之人只以為她是碧荷,竟無人查驗。
行至督撫院大門,那門房還笑著問她:“碧荷姑娘,今兒個又去給夫人買什么?”
那士兵便道:“打聽夫人的事作甚?當心侯爺要你腦袋!”
那門房立刻不敢作聲。
出了督撫院的大門,轉進旁邊的小巷子里,溫婉剛上馬車,就看見馬車內坐著莫素芳。456.
莫素芳笑吟吟的看著她。
仿佛獵手最終擒獲獵物。
她頓覺不好,正要扭身,卻迎面一嗆,眼前一黑,整個人直直栽到莫素芳的腳下。
她合上眼前,最后看見的是莫素芳那雙緞面繡鞋。
當溫婉醒來的時候,她依舊在這輛馬車上,只不過已經出了城,官道兩側樹木枯黃,雪壓枝頭,馬車周圍圍著十幾個身著深色短打的年輕漢子。
這些人訓練有素,配合默契,將馬車緊緊包圍其中,形成插翅難逃之狀。
溫婉看見自己的衣裳被換下,裝扮成荊釵布裙的尋常女子模樣。而這支十幾人的隊伍赫然被偽裝成一支商隊。
溫婉的手腳均被捆綁,她無法動彈,全身發麻,腦子混沌一片,暗道應當是昏迷時被莫素芳灌了迷藥。
她強忍腦子里的昏昏睡意,努力睜開發沉的眼皮打量四周環境。
馬車外部看著尋常,可車簾是上好的杭綢,靛藍底子上繡著暗紋云鶴,車廂不算寬敞,但內里鋪著軟墊,座位下藏著暗格,小幾上備著茶具、點心、香爐,彰顯主人雄厚財力。
莫素芳絕非簡單商賈!
莫素芳正手支腮假寐,馬轡上綴著的銅鈴一響,她睜開眼來看向溫婉。
莫素芳很清瘦,五官算是端莊,一身威壓,此刻即使笑著,眼底眉梢也帶著鋒芒。
“我很喜歡溫小娘子。所以你若是乖乖配合我,我不會叫你難過。”
溫婉聲音發啞,“你要拿我對付魏崢?”
莫素芳并不回答,那雙涼沁沁的手覆上她的眼睛,“好好睡一覺。”
溫婉支撐不住,又沉沉昏睡過去。
馬車行了好幾日路,途中一直有人給她灌藥,她迷迷糊糊無法辨認方向,直到他們棄馬車改走水路。
上了船,溫婉再無路可退,莫素芳身邊那老仆才沒有繼續給她灌藥。當日溫婉整個人就清醒不少,她坐在船艙內,望著外面一望無際的江面,吹著冰冷的寒風,整個人神智恢復不少。
她被莫素芳挾持了。
目的…大約是對付魏崢。
或許從更早開始,莫素芳提出要用酒坊地契入股紅樓的時候,她就上了套。
再仔細一想,此事從頭到尾就透著古怪。
且不說莫素芳如何悄無聲息的取得她的信任,就說莫素芳能把手伸進督撫院,這本身便是一種能力。
果然,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如果對方聲稱是免費,那只會更貴。
好在,她在船上二樓能自由行動,照顧她的那老媽子在吃穿上也不曾為難她,只是她見不到莫素芳,自然無法打探消息。
船順流而下走了兩三日,也不曾靠岸采購,溫婉捉摸著船行進路線,再往下游走是匯海入口,難道莫素芳真要帶著她流落外島?
莫素芳既然挾天子以令諸侯,那魏崢很快會得知她的消息,在魏崢趕來之前,她必須暫避鋒芒…同時盡量打探消息。
終于,莫素芳似乎想起二樓還有個人質,在江面上行進第三天的時候,她來看了溫婉。
兩個人相對而坐,竟好似經年不見的老友一般閑話家常,溫婉就問她既然要對付魏崢,為何不直接搶兩個孩子。
莫素芳笑笑,似完全猜到溫婉套話,但上了船她明顯整個人放松許多,因此倒也不介意和溫婉多說兩三句,“魏崢將那兩個孩子護得跟寶貝似的,我的人無法近身。”
昭昭和琿哥兒還沒有對外宣布身份,此事只有魏崢親信知曉。但莫素芳竟也知情,可見此人手眼通天。
播州哪個商賈又這樣大的膽子和能力監視魏崢?
這位莫夫人……當真讓溫婉來了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