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卷
天微微亮,李寒舟便鎖上房門,出城來到了虎牢山中。
前些天下了好一場雨,如今天色放晴,也總算是熬過三伏天了。
李寒舟背著布袋走在山路中,感受到一縷縷秋風吹來,肩上落了幾片枯葉,他隨手掃去。
如今倒是沒有小跟班和他一塊來了。
李寒舟也早已習慣,尋了一處極佳的作畫地方,放下布袋,采風作畫。
望著山頂落下的枯葉,不免靈感大開,宣紙上也緩緩出現了一番風景。
“秋風掃落葉。”
兩年時間,似乎靖國局勢也愈發緊張。
李寒舟作畫清洗筆墨的時候,自山腰看向山外,有好長一隊伍排在臨安城外。
不是商隊而是百姓,當家男人背著家資,帶著妻兒,正爭先恐后地往臨安城中擠。
都是南方州府中來的。
李寒舟在城中的時候,經常聽茶館內說書先生朗聲說起。
南寒國試圖大舉入侵靖國,在邊境上已然出現了不少摩擦,據說有一位守城大將被殺了。
朝廷戰事吃緊,糧草不濟,軍餉難發,便加了周圍不少的賦稅、糧草,南邊不少州府已然支撐不住了。
百姓生活不下去,便是北上來到了臨安城處。
臨安經濟繁榮,雖說近年來因為搜集銀兩也有些衰落,但總比邊境強些。
凡間事情,大多如此。
李寒舟收了宣紙,背上布袋,提著剛才不長眼找事兒的大魚,便踏著小路朝著臨安城內走去。
拆下畫舫蓋門的木板,李寒舟忽然聽到隔壁米鋪傳來一陣騷動聲。
“前些陣子還是一斗米一百二十文嗎?如今才過了幾天,就成了一百四十文了!”攥著碎銀銅錢買米的鄰居怒吼道。
虎父站在門前,面容憔悴,面對多少年的鄰居,他也只能好言好語地勸了。
“老王啊,不是俺想漲價。實在是……”虎父嘆息道:“這南邊戰事吃緊,米價就是高啊,俺收米都收不過來了。”
“那俺可不管!”老王捂著肚子,也顧不上鄰里感情,便是怒道:“臨安府尹的官家大人們可是說了,如今戰事吃緊,誰也不能哄抬米價!你這樣……俺,俺就報官了。”
“這,俺也不想啊。”虎父為難道:“其他米鋪也都是這個價,誰也沒哄抬啊!周圍府縣,米價早就漲得不成樣子了!”
“算俺求你了行不?”那位王叔消了怒氣,彎著腰懇求道:“小虎他爹啊,家家難做,俺這做小玩意的更難啊!你發發善心行不?”
“……”虎父為難,嘆了口氣,欲言又止,還是松了口。
看在鄰里的交情上,減價給了一些米糧。
“感謝小虎他爹啊,太謝謝你了。”王伯千恩萬謝,隨后搬起米袋,迅速跑回了家中關上大門。
李寒舟提著些魚肉來到了虎父家中。
“蕭公子怎么來了!”虎父一愣,看到李寒舟手中魚肉后心中頓時一喜。
從李寒舟手中接過魚肉后,便笑著招呼著坐下。
“剛才的事兒也讓蕭公子見笑了。”虎父有些不好意思道。
李寒舟只是笑笑。
“哎,這世道越來越難了,明明上半年家中還有余錢。”虎父有意無意地說,看向外邊有些樹木都沒了皮,嘆息道:“現在米行層層壓價,日子難過啊。”
李寒舟看向一旁。
往日里堆得滿滿的貨架,如今空蕩蕩的,僅有少許米袋。
“蕭公子,您要買米嗎?”虎父堆著笑容問道:“雖說現在米價很高,但是蕭公子來,我肯定給你便宜點!”
“米缸有剩余,短時間內倒是不需要。”李寒舟搖了搖頭。
“啊,對是啊。”虎父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他還是挺想李寒舟從他這買點東西的。
畢竟李寒舟在他眼里是那侯爺家的公子,不差錢。
李寒舟倒沒有多說什么,隨后就走了。
冬天來得格外早,也格外冷。
臨安城的街道上,行人寥寥,偶爾有人匆匆走過,都裹得嚴嚴實實,臉上帶著愁容。
如今隨著越來越多的難民涌入臨安城,府尹也封了城門。
城門緊閉,外面的人進不來,城里的人也進不去。
李寒舟坐在畫舫里,關著房門,看著窗外飄落的雪花,他提筆在宣紙上勾勒。
“咚咚咚。”
門外傳來敲門聲。
李寒舟放下筆,打開門。
見到虎父站在門外,懷里抱著一個酒壺,臉被凍得通紅。
“蕭公子,打擾了。”虎父有些不好意思。
“虎叔請進。”李寒舟側身讓開,招呼著虎父進來。
虎父進了畫舫,環顧四周,看到墻上掛著的幾幅新畫,立刻贊嘆。
“蕭公子的畫技,越發精進了。若是在京城,肯定有王侯貴族門花大價錢來買!”
李寒舟只是笑笑,沒有接話,來到屋內虎父倒了杯熱茶。
虎父接過茶,雙手捧著,感受著溫暖,倒是不說話,像是猶豫了好久。
“蕭公子,我……我來是有事相求的。”虎父開口道。
“虎叔說就是,街坊鄰居小忙都幫。”李寒舟看著他,等他繼續說下去。
“倒也不是小忙。”虎父有些為難,喃喃道:“如今這世道吧,哎呀……就是這個冬天太難熬了。糧食越來越少,價格越來越高。我們家……快撐不下去了。”
“如今就是想……想向蕭公子借一些銀子,度過這個冬天。當然,俺不白借的!”虎父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布袋放在桌上,十分不舍道:“這是俺珍藏好多年的好酒,想著是等小虎娶媳婦的時候拿出來喝的。”
李寒舟看了看那布袋,又看了看虎父。
虎父的臉上寫滿了窘迫和無奈。
“虎叔倒也不必這樣。”李寒舟起身,從柜子里取出一個錢袋,放在桌上,連同布袋一同推了過去:“這里有些許碎銀,虎叔拿去用吧,雖說不多,也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虎父看著那錢袋,一股心酸涌上心頭,眼圈瞬間紅了。
“蕭公子,我……我不是來討要的。這酒真的很好,是俺爹當年埋下的,很值錢的。”
“那權當是我買下這酒了。”李寒舟點點頭。
“這……”虎父接過錢袋,翻開看了看,發覺里面碎銀遠遠超過他預想的,頓時激動起來。
“多謝蕭公子。等……等春天來了,生意好了,我一定還上啊。”
“不必著急的。”李寒舟給虎父又倒了杯茶,問道:“話說小虎最近如何?有沒有給家中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