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狂刀:
獨孤一刀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他左半張臉已經打爛。
傷口在海水的浸泡侵蝕下出現膿腫和腐爛。
右臂和右腹也是如此。
海水順著傷口浸入他的腹腔內。
大腿以下的位置,都浸泡在黑色的海水中。
就這樣背靠礁石安靜地坐著。
“是,是你?”
獨孤一刀的氣息非常微弱。
在看到李七玄的瞬間,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絲亮光。
“前輩,你怎么樣,我帶你離開這里。”
李七玄說著,畫出一枚回春符,丟了過去。
在符文的力量之下,獨孤一刀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紅潤。
他有些意外地道:“你學會了符術?這次的血神王古墓,你拿到了孽宋時代的符術修煉秘籍?”
李七玄沒有解釋。
他緩步上前,想要將獨孤一刀從海水之中抱出。
“別過來。”
獨孤一刀突然大聲道。
李七玄腳步一頓。
獨孤一刀緩緩地抬了一下右腿。
當他的腿抬出水面的那一瞬間,李七玄整個人都呆住了。
因為這位聽雪城武道霸主的腿,竟然已經不是人類的腿了。
而是變成了一條暗紅色的章魚觸手。
黑色的海水嘩啦作響。
獨孤一刀嘆了一口氣,抬起左腿。
同樣也變成了章魚觸手。
“為了活下來,我和冥海中的魔神,做了一個交易。”
他神色平靜的解釋道:“我的身軀已經被海怪寄生,符術治療對我已經無效,你不用浪費時間了,再有十日,我就會徹徹底底的變成一頭猙獰的怪物,本以為需要付出一些代價,才能與外界聯系,沒想到卻遇到了你,如果我沒猜錯,你是被元亨擊落深淵懸崖的吧?”
李七玄點了點頭。
冥海。
魔神。
他捕捉到了一些關鍵詞。
獨孤一刀道:“其他人呢?”
李七玄略微沉默。
獨孤一刀突然自嘲一笑:“算了,能夠從元亨這種機關算計的怪物手底下逃生,你也算是福緣深厚之人了,想來是能從這地下世界出去,李七玄,三缺他……如今是否還在你的身邊?”
李七玄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詫異之色。
他沒想到,獨孤一刀在這個時候,居然會問起獨孤三缺。
難道他還會觀念那個被他親手毀掉的兒子?
“他如今在大業城中。”
李七玄道。
“大業城啊,也好……”
獨孤一刀微微點頭,道:“他天賦卓絕,身負特殊體質,在大業城中若是能夠遇到機緣,或許還有重新崛起的機會。”
李七玄心中暗自盤算,難道這便是所謂的’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獨孤一刀在生命的最后時刻,對于獨孤三缺反而有了一些關切。
“李七玄,如果我幫你活著回到地面,你能否幫我辦一件事情?”
獨孤一刀開口道。
李七玄心中一動。
獨孤一刀竟然知道離開這里的辦法?
“什么事情?”
李七玄嘗試著問道。
獨孤一刀道:“有一件東西,希望你可以帶給獨孤三缺。”
李七玄道:“什么東西?先說清楚,如果是設計戕害獨孤三缺的東西,我是不會幫你帶去的。”
“嗯?”
獨孤一刀道:“我是他的父親,怎么會害他?”
李七玄冷笑不語。
獨孤一刀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好像聽說了一些事情?”
他不由問道。
李七玄倒也沒有隱瞞,將姬獨行所說的辛秘,說了一遍,最后又道:“所謂虎毒不食子,你連那么小的一個嬰兒都不放過,毀了他的一生,我很難相信你。”
獨孤一刀聞言,陷入了沉默。
許久。
他才沉沉地嘆了一口氣。
“我說我是被逼的,你信嗎?”
他臉上浮現出一絲苦笑。
李七玄沒有說話。
獨孤一刀的眼神,看向冥海的深處。
那翻滾咆哮的黑暗海浪,仿佛又將一幕幕往事的塵埃拂去。
“在三缺還未出生時,我就被迫與元亨做了一個交易。”
“為了得到那枚傳說之中的玉翠果,我不得不心甘情愿地吞下他設計的毒丸,成為無法違逆他意志的奴才。”
“玉娘為我生下三缺,我欣喜若狂。”
“偌大的神刀門,都是我為他準備的禮物。”
“只要他成年,幫中的一切都會屬于他……”
“三缺出生不久,元亨曾來府中祝賀。”
“結果就在這次祝賀時,發生了一些意外,還在襁褓之中的三缺,被發現具有罕見的特殊體質血脈勁力狂怒之血。”
李七玄聽到這里,突然一怔,打斷道:“擁有狂怒之血體質的,不是你的好徒弟霍無雙嗎?”
獨孤一刀聞言,不由得笑了:“他?呵呵,一個扶不上墻的廢物而已。”
李七玄大感不解。
聽雪城中,誰不知道獨孤一刀不待見自己的親兒子,反而是對徒弟霍無雙視如己出,不但給予門中的崇高地位,還將從不外傳的神刀斬,也傳授給了霍無雙。
可現在?
獨孤一刀竟然罵霍無雙是廢物。
雖然霍無雙的確是挺廢物的。
獨孤一刀繼續道:“城主元亨的心機之深,手段之狠,不了解的他的人永遠也無法想象,我本已經沒有了反抗之心,準備認命算了,畢竟已經服下毒丸,就只能老老實實的給他當狗,可是,元亨不該將主意,打到我兒子的身上。”
他似是想起了當年的事情。
此時依舊恨得咬牙切齒。
“你說得很對,虎毒尚且不食子,我又豈能真的毒害自己的親兒子,只不過是元亨逼迫太緊,我不能讓兒子進入城主府去,那才是真正的死無葬身之地,所以我不得不親手割掉了他的耳朵,刺瞎了他一只眼,削掉了他一根拇指,斷絕了他的武道之路。”
“不過,姬獨行沒看到的是,我還取了三缺的一滴心頭血……”
“我從這一滴心頭血中,提取出了狂怒之血的部分威能,制作成了一枚嫁天神丹。”
“之后,便將三缺的特殊血脈之力,暫時封印。”
“后來,我在聽雪城的年青一代中,發現了霍無雙。”
“這是一個體質和三缺很像的人。”
“我將他收為弟子,傳授他神刀門絕學,又暗中騙他服下了嫁天神丹,讓他激活了假血脈……”
“我這么做,是為了什么,你明白嗎?”
獨孤一刀說著,看向李七玄。
李七玄下意識的點點頭。
如果獨孤一刀所說為真,那他的確是為了保護獨孤三缺。
城主元亨的可怕,李七玄深有體會。
強如獨孤一刀,也只能以如此下策,來保護自己的兒子。
“我原本以為,封了特殊體質血脈,又廢掉了他一只眼睛一根拇指,他看不清楚人,握不住刀,早晚都會泯然眾人,這樣雖然殘忍,但卻可以避免他被元亨這個狗賊禍害惦記。”
“這苦肉計,一開始的確是起效了。”
“不管元亨狗賊是否看破了我的算計,但至少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他都沒有再關注三缺。”
“誰料到,這小子不愧是我獨孤一刀的種,居然以殘缺之身,硬生生地修成了聽雪城十大天驕之一,嘿嘿。”
“校場比武一戰,你雖贏了三缺,但我明顯感覺到,狗賊元亨重新又盯上了他,我無奈,只能再下狠手,直接將三缺的左臂斬斷,這樣一來,他就成為了一個廢人,對元亨狗賊沒有了任何價值,或許可以爭得一線生機,避免和我一樣,去給元亨當狗。”
獨孤一刀一口氣將所有前因后果都說完。
李七玄聽了,也不知道該如何評價他這種行為。
“也許,你應該給獨孤三缺自己一些選擇的余地。”
李七玄道:“或許他并不想作為一個廢人活下去,而是想要以一個無所畏懼的男人的名義站著,哪怕是只有短暫的璀璨。”
獨孤一刀突然笑了。
他笑的很得意。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獨孤一刀臉上浮現出驕傲之色,道:“你不曾與那元亨狗賊接觸過,自然不知道其可怕,對付這恐怖的對手,任何很辣謹慎都不為過,再者,你不明白狂怒之血特殊體質的妙處,因此才覺得對三缺不公平,其實真正的狂怒之血特殊體質,一旦激發,他遭受過的那些痛苦,承受的那些缺憾,都將在一瞬間就被抹平。”
說著,他緩緩地解開上身衣物。
用一塊白色貝殼組成的粗糙小刀,將自己左腋下的一塊人皮,直接削扯了下來。
“這是狂怒之血的錘煉和提升之法,我將它紋在了胸口皮膚上,你出去之后,將它交給三缺。”
李七玄接過這塊人皮。
只見其上密密麻麻地刻著小字。
似乎是某種武道秘籍的修煉法門和輔助秘藥。
李七玄道:“獨孤門主如此相信我嗎?不擔心我將此物據為己有。”
獨孤一刀笑了笑:“我一雙眼見過太多人,不知道比林震北那老狗強了多少倍,小子,即便是作為敵人,你也是我愿意相信的人。”
李七玄還能再說什么呢?
“我會親手交給獨孤三缺。”
他保證道。
獨孤一刀又從右腋下揭取一塊自己的皮肉,道:“這便是地底深淵世界和雪神王古墓的逃生路線圖,可以幫助你回到上方,再返回地面。”
李七玄接過人皮。
發現上面果然刻著一些路線圖。
他好奇的問道:“獨孤門主,你是如何有這些資料信息的?”
獨孤一刀淡淡的道:“城主元亨既然要利用我,那我自然是有機會接觸到他的一些絕密信息。他在很久以前,就開始謀劃這座雪神王之墓,收集了諸多信息,我暗中留意,記下截取了一些關鍵信息,將其紋在身體表層的隱蔽處。”
李七玄感慨。
這些人,果然一個個都是八百個心眼子。
”獨孤門主可知,這雪神王千年古墓之中,到底哪里埋藏有煉鬼之術的秘籍?”
李七玄問道。
獨孤一刀略微沉思,道:“我記得城主元亨收集的資料中有提到過,這墓中的確是有一門最頂級的煉鬼之術秘籍,就在雪神王真正的主墓室之內,名為十殿閻羅往生經,你若是能夠進入主墓,應當可以拿到這門秘籍。”
李七玄記下了這個名字。
這時,突然冥海之中急風狂涌。
一陣電閃雷鳴之間,天空中竟然開始下雨。
獨孤一刀的身體,開始發生奇妙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