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琳猶豫了一下，眼里閃過一絲掙扎。
于大章很快捕捉到了她的異樣。
“你別忘了，可是你說的只求寬大處理，機會給你了，希望你能把握住。”
這是最簡單的心理施壓，卻也是最有效的。
包琳低下頭，咬了咬嘴唇，低聲道：
“我認識。”
那就省事兒多了……于大章心里一喜。
都是一條線上的，只要她認識，就肯定能知道些內幕。
而且從她剛才猶豫不決的表情來看，她似乎和洪秘書的關系還不一般。
于大章想了想，問道：
“洪秘書和找你幫忙的那位領導，他們之間是什么關系？”
問話也是有技巧的。
一是不能偏離主題。
二是要對案情有推進作用。
每一個問題都應該像拼圖中的一塊，逐漸拼湊出完整的案件全貌。
不然很容易問著問著，自己先亂了。
預審的同事是最專業的，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節奏感，會讓人不知不覺間跟著他們的節奏走。
“兩年前，洪秘書違規幫人辦事，讓人給告了。”
包琳看起來很平靜，不緊不慢地回答道：
“當時他找到了我，希望我幫他找人想想辦法，于是我就聯系了那位領導。”
她的語氣中流露出一絲輕松：
“事情處理的很順利，本來挺棘手的事兒，在那位領導的介入下，輕而易舉地解決了。”
“后來洪秘書不但沒受到處分，不久后還得到了提拔。”
這是有救命之恩啊……于大章算是聽明白了。
洪秘書兩年前就已經出事，要是沒有那位領導幫忙，他早就被調查了。
這之后的事就不難猜了。
洪秘書的把柄在那位領導手里，想不幫忙都不行。
即使讓他去做一些對自己有風險的事，他也得乖乖照辦。
說到底，那位領導也不想張彥龍出事，所以后期才會讓洪秘書去幫其處理那些爛事。
結果事情越搞越大。
現在就相當于張彥龍把兩邊的人都給坑了。
隨后，于大章將那位領導名字和職位問了出來。
接下來就不是他能處理的了。
張彥龍他敢抓，那是因為張彥龍只是領導的家屬，其本身并沒有任何官職。
涉及到領導本人，那就得上報了。
將所掌握的情況上報給監察機關和紀委，他們自會進行調查。
這里唯一不好處理的就是包琳了。
要說她沒犯法吧，她還確實參與到其中了。
說她犯法吧，她又沒做什么實際性的犯罪行為。
作為一個女掮客，包琳在整起事件里的作用就是牽線搭橋。
可能大家對“掮客”這個職業沒有清晰的概念。
舉個例子。
就說個最低級的掮客吧，這樣好理解一些。
做過生意的人，大概都遇到過辦證難的情況。
似乎總感覺對方有意刁難，甚至有時候為了辦一件事，需要來回跑許多趟，卻依然無法順利辦妥。
這時候很多人就想到了“代辦”。
說來奇怪，那些原本讓人頭疼不已、難以辦成的事情，一旦交給這些代辦人員處理，往往能夠迅速得到解決。
沒錯，這里所說的代辦，其實就是處于權力灰色地帶的最低級掮客。
這些掮客通過與辦事人員建立聯系，將權力進行“租用”，從而為客戶提供看似高效便捷的服務。
當然，現在這些“代辦”幾乎不見了，國家早就開始懲治這種違法行為了。
而包琳這種更高級別的掮客要更隱蔽，他們所接觸的也不是普通的辦事人員。
針對她這種掮客，刑法中也有相關規定。
介紹賄賂罪。
不過量刑較輕，即使情節嚴重的，也只是三年以下或者拘役。
介紹賄賂人在被追訴前主動交代介紹賄賂行為的，可以減輕處罰或者免除處罰。
這就是包琳在短暫猶豫后，立刻選擇坦白交代的主要原因。
她顯然研究過相關法律，知道只要主動交代，基本上就沒事了。
案子查到這里，就已經差不多塵埃落定了。
為什么說差不多呢。
因為即使再繼續往下查，也不是于大章能插手的了。
原因很簡單：級別不夠。
他只負責刑事偵查這一塊，其他的，自然會有專人負責。
不過，大過年的，查了這么一個案子，無疑給松海警界帶來了巨大的震動。
兩天后。
支隊長辦公室內。
“今天剛得到的消息，市里兩個主要領導都被帶走調查了。”
李鈞狠嘬了一口剛被點燃的和天下，一團煙霧繚繞在他凝重的臉上：
“一個自殺案，最后竟然讓你查成了這樣，兩邊的人你都沒放過，我真是不知道該怎么評價了。”
誰能想到這一連串的事情，其源頭竟然是那個樣子。
更讓人覺得驚奇的是，如此錯綜復雜的關系背景下，于大章只用幾天就給捋順了，還將相關人員全給揪出來了。
“出人命了。”
于大章語氣平靜，但卻透著一股子堅定和冷厲：
“正義都已經遲到了，如果再缺席，我會做噩夢的。”
他心里清楚，就在此時此刻，依然有很多黑網貸在盯著學生們吸血。
對此他也只能無奈嘆氣。
不過于大章至少將自己能力范圍內的案件破獲了，也算是盡了一份力。
同時他也知道這一次鬧得動靜有些大，但這恰恰是他所期望看到的。
動靜越大，反而越有利于推動對黑網貸的整治工作，這反而是一件好事。
“用不用去做個心理輔導？”
李鈞的語氣不像開玩笑：
“我覺得你有些壓力過大了。”
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是有限的，他很少見到有人在一年之內破獲這么多大案的。
這種心理壓力的迭加會讓人產生某些精神疾病。
他就見過不少同事因此抑郁的。
“不用。”
于大章搖搖頭：
“我沒什么心理負擔，該做的我都做了，對我來說，問心無愧就是最好的心理輔導。”
他知道李鈞是為他好。
但他說的也是實話，至少目前為止，于大章還沒感覺到有什么心理壓力。
還有一件事兩人誰都沒挑明，他們其實最關心的是那些領導的處理結果。
奈何級別不夠，他們也只能聽聽小道消息。
“想回支隊嗎？”
李鈞忽然換了個話題：
“現在回來，誰也不會說什么，你還做你的小組長，讓馬健和劉淼跟著你。”
他本來想過完年再讓于大章回來。
可眼下于大章又在系統內得罪人了，為防有人下絆子，他覺得讓其提前回來比較好。
“不用，我在一大隊挺好的。”
于大章自然知道李鈞的想法，他對此倒是不擔心：
“放心吧，在系統內沒人能對我怎么樣，咱們都清楚，警察是不能抓捕現役軍人的。”